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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葬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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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直接开上高速,茉红颜的骨灰不知被杜浩葬在哪儿,我追问几次他闭口不提。

    路上我总是感觉迷迷糊糊地,像是脑袋要散架,提不起精神。杜浩说这是刚刚缺失胎光的缘故,慢慢适应后就没事了。

    缺魂少魄还能活着,就是不自在!

    路上杜浩说了纸船的门道,他在上面用阴文写了劝茉红颜离开的话,如果变红,则证明她同意了。如果消失则表示这事不可商量,而我的小命也就难保。

    所以他才说我没机会看到小船消失。

    事发当晚,杜浩就收到红色的小船,按理说小船变红就没事了,但却又跑回杜浩手里,这就变得诡异。接到小船后,杜浩就赶到我家,这小子还是留了后手,并没有把我完全放弃。

    杜浩推测,茉红颜当时同意离开,但是半路遇到了杜三娘,由此推断,小船的消失是杜三娘干的。后来茉红颜也提起这事,与杜浩说的八九不离十。

    大约走了三个小时,车子突然拐弯下了高速,穿过一片还未收割的玉米地,顺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进入茫茫荒野。

    “咱们这是去哪儿?”

    杜浩回头瞪了我一眼,然而我更感觉他瞪得是我身旁。

    终于,车子不再颠簸,停在一棵两人环抱的柳树下,干瘪的柳枝扫着车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杜浩给自己点上烟,顺手将烟盒抛给我,指着过膝的草丛说道:“去把骨灰抱过来,刨个坑埋了。”

    原来他把茉红颜的骨灰直接丢在荒野……

    埋葬茉红颜的时候,杜浩从车上搬下二十几墩火纸,望着他吭哧吭哧的样子,我顿时脑袋大大的。

    “干嘛用这么多火纸,厚葬?”

    “这小妮子今年二十,一年一墩,你懂个鸟!”

    我懂你就一个鸟!

    赤色火焰扶摇直上,冒着黑烟将火纸吞噬。热浪滚滚,烤的周围的空气,能看到波纹上升,相距两米都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灼烧。

    我抬起头,砖青色的天空卷着残云,回想起来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灿烂的太阳了。

    纸灰摇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很小的一股旋涡,足以让它们盘旋许久。

    人生也不过如此,芸芸众生,谁又能摆脱死亡的旋涡呢?

    在我感慨生命脆弱的时候,杜浩也不怕热,就那么蹲在火堆旁不知捣鼓什么。

    不等我问要不要帮忙,他忽然拧紧眉毛,暗骂一声,双手夹着叠成三角状的符纸,猛地插入地下。接着他抬头盯着我身旁,双目冷厉,口中念念有词。

    恍惚间,我听到身旁传出一声凄叫,右手旁阴风掠过,似是有人向身后躲去。

    就在这时,火焰的灼烧骤然隐退,我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直到杜浩抽出手指,冰凉的感觉才消失殆尽。

    茉红颜就此消失了?

    我呼出心中浊气,不禁生出恻隐之心,回想这几天的邂逅,心中竟有不舍。也正是这丝不舍,才导就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回到家,杜浩一声不吭就走了。他的样子好像很累,而我也像是刚刚大病一场,钻进被窝,提前进入冬眠期。

    夜里,我做了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将两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部翻出。后来,我又梦到了茉红颜,她披散着头发,平滑的脸上沾满黑灰,更可怖的是肚子上翻着拳头大小的创口,呼呼地冒着黑气。

    尽管如此狼狈,她依旧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甜甜地笑着,“我不会害你的!”

    “不,不要!不要!”我猛地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心中充满恐惧。

    突然,外面隐约传来唢呐声,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清晰地刻入心底。

    这半宿半夜的,谁特么闲着没事儿干?

    我裹着被子去拉窗帘,可是手指僵在半空,却再也难以放下。

    漆黑夜,看不到星星月亮。

    连续的阴霾,使得夜空灰蒙蒙的。然而就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小区里,我却看到八个壮汉,抬着黑红的花轿,走在青石小路上。

    花轿后面是乐队,唢呐锣鼓一应俱全。

    是谁这么缺德,半夜不睡觉还瞎折腾?我想拉上窗帘继续睡觉,忽然间意识到事情的诡异。

    外面锣鼓喧天,小区里并非只有我一家住户,然而亮起的灯却只有我这儿,为什么别人听不到呢?

    低头再看,赫然见发现花轿已经来到楼下。

    八个人抬着花轿,即使再平稳,也应该有走路的颠簸。然而他们却只是踮着脚尖,步子夸张地迈高,脚尖几乎踢到前面人的屁股。

    花轿却像是蹲在轮子上,平稳前行没有颠簸……

    我忽然想起杜浩的话,遇到诡异的事情就跑,千万不要回头,跑的越远越好!

    来不及换下睡衣,我随手抓起床柜上的外套夺门而出。

    我一边跑,一边穿衣服,不敢去坐电梯,只能沿着漆黑的楼梯闭眼跑。

    越跑心里越奇怪,越跑双腿越发软。

    按理说我家在六楼,跑起来用不两分钟就能到楼下。可是不管我怎么跑,始终有楼梯在前面等着。

    而且一圈接着一圈,好像没有尽头!

    我累的气喘吁吁,脚下却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就在这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我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清醒。

    电梯门开了,这么晚,会是谁呢?不管是谁,有人总比没人好!

    我提着心肝去看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只这一眼,腿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银色的折叠门开开合合,猩红的液晶数字显示着楼层:“-18”。像是来自地狱的血光,映的我脸颊通红。

    突然,电梯里的灯闪了起来,隐约间,我看到一个披着红盖头,穿着殷虹婚衣的女人站在电梯里。

    我用力甩甩脑袋,以为看花了。再看向电梯,门已经合闭,只有一双红色高跟鞋留在走廊里。

    “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蓦地,耳后吹过一股凉风,我急忙回头去看,茉红颜半掀起红盖头,露出两片玫红的嘴唇。

    她朱唇轻启,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吗?”

    重复的句子在楼道里回荡,纠缠在一起,绕过掉漆的绿墙皮,将电梯再次震开。

    我想要跑,却看到身子穿着奇怪的衣服,机械的点着头,抱起茉红颜走入电梯。

    “你他娘的真是色心不改!”

    忽然,身后传来杜浩的声音,他像是没看到我,就那么贴着鼻尖,沿着楼梯蹬蹬跑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想回家,却发现身体轻飘飘地下坠,数不清地记忆在脑海中汇聚成小溪,一一从眼前流过。

    这是要去阴曹地府吗?我死了吗?

    亲人在霞光交织的隧道外送别,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看到了大伯三叔……

    在隧道的另一端,爷爷奶奶笑着摇手,接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再见了,我的亲人!

    再见了!

    并没有绝望彷徨,反而觉得轻松坦率。

    在我半只脚踏出隧道的时候,恰时,一股莫大的吸力将我拽走,再次睁开眼时,赫然发现已经躺在床上。

    “杜浩?”他点点头,起身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照进卧室,我顿时被一股恶臭熏得干呕起来。只见地面上堆着一团乌黑的衣服,上面还罩着红盖头。

    恶臭的来源正是那堆黑衣服!

    “那是什么?”

    我捏着鼻子,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那时我看到自己穿着古怪的衣服,不正是地上的黑衣服吗?

    以为是梦。

    却见杜浩将那身衣服展开,我的呼吸顿时堵住。

    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