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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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没什么的,我,我就是怕珍妮胡闹,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看见老爷子,慕容棋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幸好慕容端对四儿子三五不时就要搞点小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当下见他吱吱唔唔,只道是他又犯了什么小错。

    若在平时,少不得要教训一顿。但今天老下属远道而来,心情好加上不想让人看笑话,便没有细问,只是斥道:“没什么事就走吧,看见你就生气!”

    再没料到能轻易过关,慕容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父亲在说什么,顿时喜不自禁:“好好,我这就走,谢谢爸爸。”说着便去拉老婆的胳膊。

    他拼命想要息事宁人,梁珍妮却不肯配合。腰一拧躲开他伸来的手,缩到他背后小声说道:“怕什么怕?这事儿是我们占理,一定要说清——唔唔!”

    不等她说完,慕容棋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向笑意渐消的慕容端陪笑道:“她胡说八道,别理她,哈哈。”

    见他们夫妻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慕容端心头不禁又生出恨铁不成钢的郁闷。忍了又忍,好歹没发火,只淡淡说道:“老四,别当着客人的面现眼。”

    “是是,爸爸,珍妮乱说话的毛病总改不了,我这就回去教训她。”

    也不管梁珍妮还在挣扎,慕容棋强行架着她就准备离开。但还未转身,便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两位就是四少爷和四夫人吧?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我倒是可以作证。”

    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慕容棋听到这话顿时又惊又怒,转头见是个陌生的糟老头子,汗衫布鞋,毫不起眼,立即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吗?走开,好狗不挡路!”

    话音未落,他便觉膝盖处一阵剧痛,惨叫一声,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抱住膝窝缩成一团。

    “住嘴!快向你秦伯伯陪礼道歉!”慕容端收回腿,面色铁青,毫不怜惜地斥道。这不成器的孽子,平日诸多妄想,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也就罢了,今天竟骄横至此,实在太不像话!

    慕容端身为武宗门主,又自幼习武,但教育子女却不若其他武人那么粗放,动辄巴掌拳头招呼上去,而是肯耐心讲道理。几个子女从小到大,从没挨过他半指头。就连最不省心的老四,他最恼火的时候也不过是砸了杯子。

    一动手就让人跪下,显然是动了真怒。老爷子上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好几年前,有个武师用龌龊手段排挤新来的移民,事泄后被怒不可遏的慕容端好一通责罚,末了逐出门墙。

    ——看老爷子这架势,今天这事儿怕是糊弄不过去,要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意识到这点,慕容灰与小叔不约而同露出苦笑。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同样希望慕容棋先安全过关,免得直接说出来刺激到老人。可惜天不遂人愿,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身处暴风旋涡的慕容棋却没空想那么多。从剧痛里回过神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秦……秦家?”

    他不认识秦老爷子,却认识对方的长子。一旦意识到这个姓氏代表的涵义,慕容棋连心脏都抽搐起来,咬牙切齿将小弟恨进了骨子里:哪儿见过将兄长往死路上逼的?不但坏了他在广州的好事,还把秦家人给请到这里,肯定是要当面对质!这慕容析,分明是要借机置自己于死地啊!

    危急关头,他脑子似乎比平时快了许多。想到老爷子的反应不像是知道了这事儿,顿时又觉看到了曙光,连忙忍痛说道:“父亲息怒,是我不修口德,冲撞了秦伯伯,我马上给他老人家陪礼道歉。”

    他妄图轻描淡写地将大事化了,蒙混过关,但秦老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侧身一让,避开转向自己的慕容棋,秦老沉痛地说道:“我不敢受四少爷的礼,却憋不住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四少爷出生得晚,没亲眼见过老门主当年行事,但总该听说过吧?老门主当初逼暗香门解散,欲为天下女子去一祸根的壮举,听说的人无不拍手叫好。几十年过去,我和几个留在内地的老哥们儿说起来依旧热血沸腾。可四少爷为何竟违背老门主的意愿,背地里重新干起了这伤天害理的肮脏勾当?”

    他刚刚开口,慕容棋就恨不得扑上去一把将他的嘴堵住。但老父在侧,却实在不敢妄动,只得心惊胆战地跪在那儿听下去。越到后面,越是面色如土。

    与之相反,慕容端却是勃然作色。之前他恨四儿子无礼骄狂,也不过是脸色阴沉,语气不悦罢了。但一听说他竟做下这等事,顿时七情上脸,怒不可遏。

    “怪不得……怪不得!”

    老爷子比刀锋还利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慕容棋,又投到其他人身上:“怪不得小秦突然到米国,阿灰也跟着一起回来。我早该想到,并不仅仅是惊喜那么简单。说吧,这件事发生了多久,其中还牵涉到什么人?说出来,才好解决。”

    他质问的声音并不算太高,却教人不寒而栗。只是短短一句话的功夫,那个含饴弄孙,闲来听曲,看似普通的老人便陡然变回了当年的江湖无冕之王,不怒自威,没有任何人敢于忽视。

    “爸……”听出老爷子话里的杀机,慕容棋抖得更厉害,却还试图用垂死挣扎:“爸爸,您怎么能听信一面之辞给儿子定罪?”

    “一面之辞?”慕容端闭上眼睛,不去看哀哀求饶的儿子,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下了狠手:“老四,还记得我慕容家的家训么?敢做就要敢当,哪怕一条道走到黑,只要不逃避不退缩,我都敬你是条汉子——想想你平时的德性,别让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

    面对老爷子的低吼咆哮,慕容棋像是遇上了雄狮的羚羊,哆哆嗦嗦再说不出半个字。

    见他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样子,慕容端还想再骂,转念想到毕竟是自己养大的,不觉心内苦涩,最终只化为一声长叹。

    这时,许久没做声的梁珍妮突然壮着胆子说道:“爸爸,我、我们不过做些小本生意而已,您为何如此震怒?一定是慕容析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坏话,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他都是污蔑,都是造谣!爸,阿棋他是您的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好不好?”

    这节骨眼上,连秦老都不敢多话,她竟还敢为丈夫求情,慕容端不禁有点意外,多看了这儿媳一眼。

    正如某些叫得响亮的动物实则非常胆小一样,别看梁珍妮平时对着别人叫得欢,但真到了慕容端面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嫁过来这几年,她同慕容端说的话加起来怕还不超过五十句。这一次,大约是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虽然勇气可嘉,但她的话实在愚蠢之至。见她还在坚持贩卖女子只是“做点小本生意”,慕容端一瞬间的惊讶过后,重又生出愤怒。

    刚要说话,却见慕容棋猛然抬头,一把推开想要扶他的妻子,大声说道:“爸爸,不是儿子没担当,实在是不忍心说出真相,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错,我是沾上了暗香门的生意,但那是迫不得已,是——是珍妮,梁珍妮才是主谋!等我知道这件事,组织已经在她手里有了起色。我本想告诉您,但她毕竟是我妻子,我真的不忍心……我……唉,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大义灭亲!”

    他这话一喊出来,除了早知内情的慕容灰与小叔,其他人都是面露诧异之色。秦老似乎还带了些许安慰,大概是觉得四少爷并未辜负老门主。慕容端则仍有狐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儿子,试图找出破绽。

    但梁珍妮却是一脸震惊,一把攥住他的手:“我是主谋?我谋什么了?老公,你说清楚,我图谋什么了?生意多半是你在打理,我只管收货发货而已。我……我这就算主谋了?”

    像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慕容棋马上嫌恶地甩开了她,挪着犹自疼痛的腿挪到一边,一副誓与她划清界限的样子:“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别给我装糊涂!”

    “但我是真糊涂啊!我干了什么?我就是进点海鲜,当做家乡特产加价卖给想巴结慕容家的那些人而已,难道这犯法吗?”梁珍妮委屈地说道。

    “你——你干的可不只这些,暗香门的事是你一手主导,别不承认!少说几句,痛快答应得了。”

    “什么暗香门?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到底是个什么鬼?”

    “住嘴,证据俱在,别以为装无辜就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

    慕容棋一脸紧张,屡次想让老婆闭嘴。但满心疑惑的梁珍妮却打定了主意,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在场的都是人精,马上从这番对话里感到了不对劲。

    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为了解的慕容灰回想起那夜的某个细节,不觉面色微变,立即问道:“四婶,你说的特产是什么?”

    梁珍妮这会儿也顾不得平时与慕容灰不对付,连忙说道:“就是鲍鱼龙虾什么的。不少广州人在这边唐人街做生意,怕被黑帮勒索,求我们慕容家的武馆多关照关照。有次一家开餐馆的说起货源问题,我开玩笑说在广州有朋友,可以帮他进购,没想到他当了真马上和我签合同。有他起头,另几家人也说早想吃家乡风味,让我采购时也帮他们带一点。我……我见他们价格开得比市价高好几倍,本来只是说着玩,不觉就动了心,真做起来了……我就是借着家族名头拿点小利而已,这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