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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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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浅在乔焱公寓待了很久,一直守在他床边等到他输完液烧退了,又让他吃了一次药才放下心,最后天都快亮了,乔焱终于困极了睡了过去,她也索性没再眯眼,而去厨房煮粥。

    煮粥的时候,庄浅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六点,想着家里还有条蠢狗,到底是条狗命,真饿死它的话自己也太不是人了,便打算待会儿哄乔少爷吃了饭就回去喂狗。

    公寓客厅内,

    乔家姐妹俩眼见着庄浅自如的忙进忙出,简直跟当这里是自己家似的,半点没有客气的,乔芸坐在沙发上气就不打一处来,低声吼妹妹,“你让那个狐狸精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让她继续害死小焱!”

    乔箬被姐姐吼得一吓,壮着胆子也顶嘴,“我不喊她来,我不喊她来那你倒是让小焱输液吃药啊,你就知道吵吵吵,凶凶凶,换做我我也烦躁,他都病成这样了,你一句关心的话不说就顾着挑刺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位庄小姐才是她亲姐呢!”

    “你这臭丫头!”乔芸气得发抖,瞪着妹妹。

    乔箬被她瞪得害怕,朝沙发里面缩了缩,见到陈伯从乔焱房间里出来,站起来问,“怎么样,小焱好些了吗?退烧了没有?”

    “年轻人底子好,输了液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乔箬终于谢天谢地,又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庄小姐在。”陈伯忍不住发笑,脸上皱纹弯弯,“这多年我还没见过他恁乖的样子,跟只上了发条的小狗似的,庄小姐让他吃饭就张嘴,让他吃药眉头都不皱一下,还黏人……”

    乔箬一听放了心,转过身瞪了姐姐一眼,“幸好我聪明,否则你怕是想活活逼死小焱。”

    乔芸脸色不好看,但到底没再吭声。

    病房内,刚让乔焱喝完粥,庄浅端着碗走出房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原本好看的脸色一瞬间敛尽,接起电话道,“我现在没空恭喜你高升,你也没必要特意打电话通知我。”

    沈思安似乎料到她会是这种不耐烦的语气,靠在椅子上眉头都未动一下,说道,“你总是以最大的恶毒来揣测我的心意,却宁愿相信那些真正骗你的人。”

    “我没时间听你打哑谜。”

    “你父亲在监狱出事了,”沈思安语气沉静地对着电话说,“我刚接到的消息,他突然在晨练的时候晕倒,医生一到就发现胃出血,详细检查之后,主治医师初步断定是胃癌,中晚期。”

    “你说什么?”庄浅握着碗的手一软,粥碗砰地一声摔碎在脚边,碎块砸得她脚踝一疼。

    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恍惚,“沈思安,你刚才说什么?”

    “你父亲原本就胃不好,我在里面的时候,他常常进食都困难,拖到现在才出问题,已经算是情况好的了——”说着他声音一顿,似乎是想象到了她此刻泫然欲泣的表情,放软了声音道,“监狱里的检查设备不是最先进,也不一定就是胃癌,这只是初诊,还要等下周的二诊结果才能断定……”

    “你说谎,他明明好好的,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庄浅声音发抖,“你不得好死,用这种话来诅咒我父亲!”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比谁都尊重你父亲。”

    沈思安声音发沉,却清清楚楚,“你可以不信,但你父亲确实将你所有的事情都告知过我,是他教会了我在绝望中忍受失败,也是他让我有机会活着走出贺岗监狱——所以我才愿意一次次帮你,一次次给你机会,只是你却被乔家那小子耍得团团转!”

    “你住口!”

    “住口?”沈思安来了气,声音带着铺天盖地的怒怼,“庄浅,讲话要凭良心,如果这世上除你之外还有任何人期望你父亲好,那这个人一定是我,而不是乔家那个处处隐瞒你的臭小子!”

    “你什么意思?”

    “傻子,你真相信乔焱会替你父亲洗刷冤屈?”沈思安笑得冰冷,“这世上唯一相信秦贺云清白的人,只有你和我,唯一愿意真心帮你的人也只有我。当年判决你父亲入狱的*官,就是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这点乔焱没告诉过你吧?”

    “他一定也没有告诉过你,当时陪审团中的十二人,有大半都明里暗里受过乔家恩惠。”

    “这不可能,”庄浅浑身冰冷,脑袋里炸开了锅,“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我有话要问你!”

    沈思安报了地址,挂掉手机坐回椅子上。

    ……

    “监狱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喝了一口已经冷透的咖啡,他问和一庭。

    “人还没醒,不过诊断应该已经不会错的了,胃癌中期近晚期,化疗得当的话,还能拖半年,只是其中痛苦……”

    “行了,”沈思安迅速打断他的话,疲倦地掐了掐太阳穴,声音微哑,“监狱那边打点一下,等庄浅人来了,带她去一趟,别让人有机会近她的身,上次方苑那小子动了手脚在她身上放了窃听器。”

    “方苑?”和一庭一惊,“那位还不死心!”

    沈思安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命门被人掐着,秦贺云只要还活着一天,太多的人都不会放心。”

    和一庭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见他似乎没有再言语的意思,便讪讪地住了话。

    庄浅半小时不到就赶了过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这一切与乔家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就愿意信?”沈思安看着她此刻的表情:明明极致惊慌却还要极致忍耐,偏偏又丢不掉那份深刻进骨子里的娇软任性,令他无意识就心神一荡。

    咽回到嘴边的嘲讽,他放软了先前硬邦邦的语调,“等见了你父亲,你想知道什么问他便好。”

    和一庭送庄浅去的贺岗监狱。

    监狱里的特护病房内,医生护士忙进忙出,庄浅手足无措地等在外面,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

    “别紧张,喝杯水吧。”和一庭倒了杯白开水过来递给她。

    庄浅魂不守舍地伸手去接,结果不小心碰翻了杯子,半烫的开水浇在手背上,立刻烫红一片。

    “怎么搞的,”和一庭吓一跳,连忙拉过她,“我带你去擦点药……”

    “病人醒了!”这时有护士出来喊。

    庄浅连忙抽回手,全然感受不到手上灼灼的刺痛,问道,“我能不能跟我爸爸说说话?”

    和一庭点点头,上前跟门口的警卫员交代了什么,立刻有两个人过来带她进去。

    ……

    冷冷清清的病房内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距离上次与秦贺云见面,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庄浅却仿佛觉得隔了多少年。

    这个男人简直在以一种无法企及的速度衰老,就像是注定要在寒冬里夭折的树木,每一次经历风雪,都在死亡边缘徘徊,备受折磨。

    “小浅,”看到她,他艰难地动了动插满针管的手,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声音。

    “爸爸,”庄浅终于肯当面喊出一声爸爸,红着眼睛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哭,”秦贺云两鬓已可见斑白,面容比上次清瘦不少,眼窝带暗,两颊颧骨突出,使得他少了从前令庄浅所畏惧的威严。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尽了仅有的力气,哑声道,“不哭了,小浅,爸爸想跟你说说话,乖,别哭了。”

    庄浅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他,反复说,“爸,爸爸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出狱的!然后我们坐飞机去美国,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接受最好的治疗,再多钱都可以,我有很多钱了、我们有很多钱了……”

    她语气焦急而纯粹,秦贺云湿了眼眶。

    庄浅还在喋喋地说。

    他乌青的手背看起来有些吓人,仿佛皱皱的一层皮搭在骨架上,此刻替她轻轻擦着眼泪,声音艰涩,“小浅,我们都明白,这世上有很多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很多用钱做不到的事。”

    庄浅只是哭,重复说着一样的话。

    秦贺云说,“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犯错,错误各不相同,但有一个错太多人都会犯——认为金钱可以凌驾在权势之上。”

    庄浅浑身颤抖地紧握着他的手,听着他沉沉的声音:

    “所以人们就为了钱拼啊拼啊,争啊争啊,争豪宅,争股票,争市场,可是争到头来是什么?不过是从下贱劳工变成高级劳工,照样受人牵制,生死不能主宰。”

    “是他们害了你,我知道是他们害了你,你告诉我,你告诉了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陷害你!为什么偏偏跟你过不去——”庄浅红肿眼大声质问。

    “因为秘密,因为越是高不可攀的人,越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秦贺云说。

    庄浅质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浅,你过来一点……”

    庄浅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耳朵凑了过去。

    ……

    三楼监控室内。

    带着耳机的监听员一阵皱眉,眼神盯着监控画面,突然起身对身后的男人道,“首长,听不到声音了。”

    “频率调高点。”

    “还是不行。”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阵沉默,背着光,年轻的监听员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焦灼地等着命令,一边不忘紧张地观察着监控画面。

    画面中,面带病容的男人正凑在女人耳边说着什么。

    “把画面拉近,读唇语。”

    “是,首长!”

    监控室门口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先生,您不能进去,您真的不能进去……”

    “滚开!”

    “对不起,您现在真的不能……”

    “老子叫你滚!”

    一脚踢开门口碍手碍脚的勤务兵,沈思安闯进来。

    他轻巧地整了整着装,看到监控屏幕前的男人,笑着问好,“这么久没见,舅舅别来无恙啊。”

    沈雨巍表情停顿了一两秒,然后示意监听员出去,等到监控室内只余下两人的时候,才开口道,“听说你进建设局了,家里很替你开心。”

    “开心就好,我就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沈思安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瞧着监控画面中的人影,凉凉道,“舅舅好闲情啊,大老远地跑来,就为了干这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

    “思安,”沈雨巍上前一步,肃冷的脸上表情有些异样,“你别怪舅舅当初心狠,你还年轻,木秀于林则夭,早早摔一跤未必不是好事,可以重头稳扎稳打地来过;如今只要你好好发展,三五年之后名正言顺进入中-央,有舅舅在,今后谁也撼动不了你分毫。”

    “这些话你跟老爷子说过吗?”沈思安转过脸来看他,“告诉他你是怎样设计陷害自己外甥,又是怎样置小琮性命于不顾的?还是这其实就是老爷子的意思?”

    沈雨巍沉了眼。

    沈思安嗤笑,起身就走。

    “是你自己当初拒绝了我的条件。”沈雨巍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思安,是你在心里记恨我,不肯如约履行咱们的约定,从秦贺云的口中套出‘吞噬者’项目的下落,你是自讨苦吃在这里待了三年!”

    “约定?”沈思安声调一扬,眉梢眼角都是毒辣到快浸出来的冰冷,“要双方都同意的事情才叫约定,由单方敲定,单方陷害,最后再由单方甩出条件另一方被迫执行的——那叫威胁,舅舅。”

    “我沈思安从不受人威胁。”

    “思安!”

    沈雨巍赶上来两步,两人齐行的时候,他突然怪异地说道,“有一点我忽略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你多的是机会接触姓秦的,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得到?还是你一直都只是在掩人耳目。”

    “舅舅高估我了,”沈思安眼角余光都没留下一点,大步而出,“若我真能得到‘吞噬者’项目,从前也好,今后也好,不用担心,我会让你知道的,也会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沈雨巍脸色一变。

    沈思安冷笑着出了监控室,临走的时候道,“别在庄浅身上白费心机,秦贺云不会将任何危险的秘密告诉她,她只是个单纯想见见父亲的女儿而已。”

    “若我执意要找她麻烦呢?”

    沈思安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那就别怕付出代价,我说得出做得到。”

    ……

    病房内,父女两人都不复初时的激动,庄浅没有再流眼泪,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前,认真削水果,片刻,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父亲。

    “尝尝这个,很甜的。”

    秦贺云慈爱地看着她,摇摇头。

    “我给你划成块?”她低声问。

    “不用麻烦了小浅,”秦贺云接过水果放到一边的桌上,道,“我不能进食的。”

    庄浅神色一怔忡,秦贺云连忙道,“输营养液也是一样的,还省了我的事。”

    “恩。”庄浅重重点头。

    两人一时无声,她突然挑起了话题说,“爸爸,我去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改回来了,我觉得还是‘秦浅’比较好听。”

    秦贺云有些疲倦,没有说话,只靠着枕头微笑看她。

    庄浅又说,“因为改名字的事情,妈妈大哭了一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明明我以前就叫‘秦浅’,以前也没有见她哭……”

    她眼神宁静,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微蹙着眉头似乎是真不解,等着他的解答。

    秦贺云突然有些难过。

    因为她此刻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单纯小女儿一样,天真的以为,任何问题到了父亲的面前都会有答案。

    可是有些问题真的就没有。

    “小浅,我跟你母亲之间没有感情。”秦贺云握着她的手,目光深远,“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你母亲恨我,却真心疼爱你,就像我真心疼爱你一样。”

    “可是她报了警,当年报警通知警察的人是她,是她告诉警察军舰上有毒品……”

    “你没有必要因此怨怼你母亲,罪魁祸首不是她,她做的所有都只是为了你,她不想受我牵连,更不想你被牵连,”

    庄浅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您不恨她吗?”

    “恨,但也只是恨她当年不择手段,让我误与她发生了关系,最后迫于压力不得不娶了她。”秦贺云看着她的眼光很纯粹,带着父亲独有的不可替代的神圣情感,说道:

    “可是当她怀孕十月生产的时候,我心浮气躁地等在产房外,听着你的第一声啼哭……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原谅那个女人任何事,因为她给我枯燥沉闷的生命中带来了新的希望——你。”

    庄浅含着眼泪笑,“你说谎,妈妈说她生产的时候你根本没来医院。”

    “那一定是她在骗你,”秦贺云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刻进她泪水迷蒙的眼中,回忆道,“她那时候晕了过去,被从产房推出来,护士小姐将你递到我手上,我接过后一紧张手抖,差点摔着你,你突然大哭起来,我却脸都吓白了……”

    庄浅扑哧笑出声来,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肯定不会抱孩子。”

    秦贺云也笑,真心地笑,“那时候你的重量还没有一支步枪重,我却要用尽全力才能小心托起你。”

    “我小时候爱哭吗?”庄浅偏着脑袋问。

    秦贺云摇头,“那时候的你娇娇小小,又安静,躺在我掌心只是小小的一截,我却感觉神圣不可方物。”

    “抱着你的时候,我就象是一个捧着圣杯的虔诚教徒,想象着小小的你在岁月中生根发芽,逐渐长成精灵的模样……从那时候起,我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东西,我开始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捧到你面前,讨你欢心;可我又禁不住开始害怕,怕我身后暗藏的黑夜会遮蔽你纯净懵懂的视线。”

    “我的害怕果然还是实现了,”秦贺云眼中暖意渐渐敛尽,如同被摧枯拉朽的最后一块老木,目光沉重,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小浅,如今我被困在一个解不开的死局里,连想护着你都有心无力。”

    庄浅乖乖靠近他怀里,低声说,“您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我都能照顾好自己。”

    秦贺云没有再说,瘦骨嶙峋的指节一下下小心翼翼顺着她的发。

    庄浅难受得想放声痛哭,她绝望地想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了。

    因为他活不长久,而这里她又不能进出自如。

    直到此刻,她在心里第一次认同了沈思安的冷言嘲讽:坐拥金山银山又怎么样?再多财富都敌不过当权者的一句话。

    不多时,秦贺云突然将她推开,一手紧紧捂住腹部,额上泛出冷汗,整张脸全无血色。

    “爸爸!”庄浅紧张地回过神,看到他痛苦的皱紧了眉却一声不吭,急得直掉眼泪,“爸爸你怎么样了,我去叫医生!我立刻去叫医生!”

    “不必,”他几乎是浑身都痛得发抖,却依然艰难地摇摇头,从牙缝中挤出颤抖的一句话,“小浅……你,你替爸爸做最后,最后一件事……”

    庄浅哭着直点头。

    秦贺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庄浅顿时脸色一变,整个人惊恐的摇头,使劲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秦贺云被她推搡开来,摔在床上痛苦地喘息,艰难道,“爸爸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自私,但是求你,爸爸求求你,小浅……”

    “我不会答应的!我绝不会答应!”庄浅惊慌失措地踉跄着站起来,结果脚步一晃又倒了下去,最后好不容易站直脚,哭着跑了出去。

    医生闻声立刻赶了进来,又是一番熟悉的检查工作,秦贺云疲惫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没有了丝毫动静,任由医生们利落地忙来忙去。

    ……

    庄浅扒着门口望里面的情形,表情木然。

    沈思安走过来,脱了外套给她披上,道,“我会想办法向监狱引进更先进的医疗设备,伯父一定会得到跟外面一样的全面治疗,他不会有事的。”

    庄浅神情麻木,没有丝毫反应。

    沈思安说,“我先送你回去。”

    庄浅任由他牵着走,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上了车,沈思安都以为她不会再有反应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了:

    “爸爸说我可以相信你,”庄浅指甲卡进了掌心,声音沙哑地问,“我可以相信你吗?沈思安。”

    我可以相信你吗?

    她这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受尽折磨的可怜小动物,被暗器折腾得遍体鳞伤之后,不抱任何希望地向一个陌生路人求助,冒着被路人一箭射死的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

    一股无形的情感冲击着心胸,令他不假思索地点了头颅。

    “我不会害你。”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回来,紧紧握住她的,沉声道,“不管我做多少坏事,我都不会害你,这是承诺,小浅。”

    这是承诺,不华丽不矫饰,说出口就会一辈子遵守。

    有些话永垂不朽,哪怕时光飞逝,哪怕岁月变迁,哪怕听到的人都已经忘记,它依然神圣到令人窒息。

    “那你告诉我,我父亲是被谁陷害的?”庄浅眼睛直直盯着他,“你说了我就相信你的。”

    沈思安握着她的手一僵。

    庄浅追问,“你告诉我好不好?他快死了,我不想让他死在监狱里,他值得更光荣的死去,穿着军装,受人瞻仰。”

    “我求求你,”她紧紧掐着他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鲜艳的抓痕。

    “我不知道。”

    庄浅闻言绝望地松了手,低下头再也不看他一眼。

    沈思安心里一窒,解释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你才说了相信我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庄浅不再开口说一个字,双手紧紧搅在一起,那是她愤怒又不得不隐忍时候的习惯动作,沈思安此刻恨死了自己清楚她的所有小动作。

    他抬起她泪痕满面的脸,“你是在生我的气?”

    庄浅别过脸不吭声。

    沈思安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得就折腾得自己难受,顿了一秒之后不择言道,“信不信由你,是谁主谋陷害你父亲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知道起因是一个非法项目。”

    “什么?”庄浅的目光终于重新聚焦到了他身上。

    “‘吞噬者’项目。”沈思安道,“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父亲也没跟我说过,它也许是一套程序,又或者是一份名单,又或者是一项工程的代号……但你父亲是因为这个项目被陷害入狱的。”

    “为什么?”

    “因为他触动了多方的利益。”沈思安道,“我现在怀疑,这个项目跟私造军火有关,甚至与核武器相关,参与者多方各自签署有保密协议——你知道,掌握伙伴的秘密,是预防被伙伴捅刀的最后方法。”

    “你父亲是项目的参与者,可他却中途想退出,这让其余的人慌了手脚,自然再也容不得他,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陷害他入狱。”

    “有多少人参与了项目?”庄浅问。

    沈思安摇头表示不知,“当年那些人就已经是叱咤一方,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踩着你父亲入狱的东风,他们早已经洗干净了染血的双手,尊于高位,好好当人民公仆去了。”

    “乔置铭是其中一员吗?”庄浅突然问。

    乔置铭正是乔焱的亲爷爷,如今高高在上的军-委副主-席。

    沈思安眸中一瞬暗潮涌动,片刻又恢复了沉静,中肯道,“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项目参与者有哪些人我并不知道,但是乔老爷子,却是最后促使你父亲被定罪的幕后黑手——当年那一场秘而不宣的审判,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

    庄浅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

    若是沈思安一口咬定乔老爷子与此事相关,那大概庄浅还会抱有迟疑,可正是他这种留有一线的说法,反而显得客观而真实。

    况且,庄浅想,沈思安并没有蓄意陷害乔老爷子的理由。

    她以为没有理由。

    沈思安不多言,替她拢紧衣襟,手指蹭了蹭她冰凉的脸蛋,说道,“我先送你回去,你父亲的事先别急,我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

    庄浅连表面上的温婉都维持不住,嘲讽地敛下了唇角,木然地说,“任何人都不必再插手我父亲的事情了,我自己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

    乔焱也说过会替她想办法,结果连他都学会了撒谎瞒着她那么多事,庄浅更加不可能相信沈思安,哪怕他说得句句动听。

    “我回公寓,麻烦了。”庄浅报了地址,靠在座位上闭目休憩。

    她不同于寻常的安静让沈思安一阵不悦,尤其是知道她此刻正在心中将他跟乔焱对比之后,这种不悦一下子冲到了新的高度,就快压制不住。

    他脱口而出,“我说过会帮你就会帮你,再说秦叔也是我——”

    “够了!”庄浅骤然睁开眼,冷冷盯着他,“我不再需要求任何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父亲得到他想要的解脱。”

    沈思安被她一句话堵得气闷,原本怒气冲冲的话却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时收住了,愤愤地一捶方向盘,发动车子离开。

    沿途上,庄浅呆呆地看着窗外,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坚定。

    ……

    车子在她市郊的公寓停下来,还没下车,沈思安率先注意到路旁一辆漂亮的纯白兰博基尼。

    那是……乔家那小子的车。

    沈思安一路紧皱着的眉头终于在此刻缓缓松开,唇角轻扬。

    他替庄浅解开了安全带,说,“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庄浅轻轻‘嗯’了一声,开门起身离开。

    “等一下,”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庄浅一下子跌回座位上,诧异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他的脸突然凑近,唇瓣精准无误地贴上了她的唇,不由分说地长驱直入,热烈的亲吻却有着堪称撕咬的凶狠力道。

    庄浅挣扎,回过神来重重推开他,怒红脸喘着气,“你发什么疯?”

    沈思安舔了舔磕出血的唇,似笑非笑,“提前收点利息而已。”

    庄浅愤愤推门下车。

    身后的卡宴却滞留不去,沈思安点了一支烟,开了车窗,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抽着。

    庄浅一下车就已经注意到了路边存在感强烈的兰博基尼,却装作没看见地绕了道走,结果没走两步,车上乔焱就推门而下,几步赶了上来堵住她的去路。

    庄浅绕开他走。

    乔焱继续挡路。

    “你让开,”她皱起眉,“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是今天不想还是永远都不想见我?”乔焱死死盯着她,清俊的脸上依旧带着病容,嘴唇泛干,“我都听到了,我在公寓装着监听与反监听设备,你今天跟那个男人的电话,我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庄浅说,“听到了好,现在你就一次性解释清楚,一次性反驳清楚,他有没有冤枉你?因为我觉得是沈思安是冤枉你的,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这种话,就是不信他了。

    乔焱委屈地咬了咬唇,眼圈通红。

    良久,

    “是,我是隐瞒了你一些事情,但是我爷爷并没有陷害秦叔叔!你不能听信那个男人的片面之言!”乔焱急切地上前一步说,“我不告诉你那些事情,是不想你产生不好的联想,不想你为了让你父亲出狱而做傻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我好?”庄浅手掌紧了又松,声音沙哑,“那求你,一辈子都别再为我好了。”

    说完错身就走。

    “小浅!”乔焱紧紧拉住她的手,力气大道两人的手都开始发痛,他眼眶湿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这一次?我无心的,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替我爷爷遮掩所谓罪证……”

    “信你?”庄浅声音哽咽,“小焱,当我说信你的时候,我就是认真的,全心全意信你的,是你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你对我说,如果我父亲是被陷害的,无论害他的人是高官权贵,还是商政巨擘,你都会站在我身边,与我共同进退。”

    “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说信你,我就是认真的,只是你用欺骗回应了我的认真。”

    她此刻对他失望透顶,乔焱纵有千张嘴都再也辩解不清,脸色惨白,被她狠狠甩开手。

    “我不想再见到你。”

    庄浅说完进了公寓。

    乔焱原地怔怔半晌,最后才木然地转身,还没走到车旁就撞上从车上下来的沈思安。

    他通红的眼中盛满阴沉,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对沈思安道:“你陷害我?”

    沈思安不置可否地靠在卡宴上,白色的衬衣与黑色的卡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动动脚尖,皮鞋缓缓捻熄了地上的烟头,扬唇一笑,“说什么陷害这么难听,我不过是说了事实而已。”

    “事实就是你在撒谎!”乔焱怒火攻心,冲上前重重一拳挥过去,怒吼,“我爷爷根本没有陷害秦叔叔!是你毫无根据地肆意污蔑!”

    沈思安侧身躲过他的拳头,“我不过是合理推测而已,她愿意怎样联想,怎样捡想听的听,我管不着。”

    “你王八蛋!”乔焱又是重重一拳挥过去。

    沈思安这次没再闪躲,反而正面迎战,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动起手来,直到好几分钟之后,纷纷挂了彩,身上都是脚印,脸上青紫不一。

    “跟我动手有什么用,”沈思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嘲讽地扬起唇角,“她不是最信你么,你倒是向她解释呀。”

    乔焱脸色铁青。

    “哦我倒是忘了,”沈思安似乎突然想起,提醒道,“她现在好像都不愿看你一眼了,那就再多的话也没办法说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

    乔焱怒火烧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却明知他说的是事实,无可奈何。

    “其实你还有一个办法让她跟你重修旧好的,”沈思安突然语气一转,捡起地上翻倒出的烟盒,抖出一根烟,却没点,向乔焱轻飘飘道,“她现在生你的气,无非是担心秦叔,要是你能让秦叔离开贺岗监狱,那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她都没理由继续生你的气了,你说对不对?”

    乔焱表情一怔,垂于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成拳。

    他没有办法。

    “你怎么会没办法?”沈思安叼着烟,打火机在他手上明了又灭,像是午夜里森然的鬼火,火焰惨淡到没有温度,“除了你才是没人能想得到办法了。”

    沈思安说完,乔焱脸上毫无反应,眼中却情绪跌宕。

    两人僵持了几秒,最后是乔焱率先无声地上了自己的车,沈思安随即也上车,两人各自离开。

    ……

    行使的兰博基尼上,乔焱单手握着方向盘,拨通了乔箬的电话:

    “小焱你跑哪儿去了呀,今天晚上的药还没吃呢!”乔箬急得不得了。

    “二姐,”

    “怎么了小焱,你声音很不对劲——”

    “二姐,我想过了,大姐说的是对的,我不能胸无大志地待在这个破地方,我不能让父亲和爷爷失望,也不能让你和大姐寒心——我明天就跟你们回去。”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极艰难。

    “小焱,小焱刚才说话的是你吗?”乔箬被他懂事的语气吓坏了,“你别吓姐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就是觉得父亲说得对,一个男人不能整日不学无术,报效国家才是正途。”

    “你能想通就太好了!”乔箬喜笑颜开,跟只叽叽喳喳的喜鹊似的,零零碎碎说了一通之后突然问,“那庄小姐呢?你跟她说了离开的事吗?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她说一声,姐姐觉得庄小姐人还不错,你看你生病的时候……”

    “我不喜欢她的。”乔焱哽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叽叽喳喳,一字一顿地说,“二姐你误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的。”

    乔箬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是可以进国安局的对吧?”乔焱在电话里问。

    乔箬连连点头,反应过来他见不到之后又重重“恩恩”两声。

    乔焱说,“那我要进研发部,可以吗?”

    “我们家小焱当然哪里都可以!”乔箬语气骄傲,激动地说,“说不定等过两年啊,你就能替咱们国家研制出帅气的超级战机呢!就是新型核武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乔箬还说着,乔焱却很快挂了手机,车子提速疯狂奔跑在国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