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凤灵 > 35.暗器

35.暗器

推荐阅读: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暖婚33天随身系统:暴君,娶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le.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洛酒滴滴入体,醇厚的香气萦绕不散。

    泰安酒意上头, 满面通红地捂住胸口。

    小太子逐渐从咳嗽中恢复过来, 心口湿凉,也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满厅宾客笑够之后, 大司马高举手掌拍在小太子背后, 又指使侍女送来巾帕, 假惺惺地关怀:“殿下可还好?”

    小太子不示弱, 眼眶通红哑着嗓子说:“...大司马这酒甚好,甚好。”

    侍女再行满上,小太子毫不犹豫举杯落肚。接连几杯都是如此,再有人前来敬酒,小太子扶着桌子缓缓起身,身躯摇晃, 像不胜酒力。

    可他握杯的手稳如泰山,再也没有洒过半滴洛酒打湿衣襟。

    “泰安, 你没事吗?”他瞅准空隙掩住口, 担忧地低头询问。

    泰安比他还要忧虑, 连忙反问:“小太子,你没事吗?”

    可其实他们肉贴肉,又怎会不知彼此狼狈的现状?宁愿冒着风险也要问出口, 说到底不过是忧心挂怀过了头。

    酒过三巡, 小太子欲起身告辞, 却被大司马死死按在座位上。

    大司马今夜意气风发, 有人敬酒便来者不拒, 着实饮得多了些,此时喝得吐字不清,大着舌头道:“殿下尚未尝过我府上厨子的绝活,这般告辞岂不是老夫招待不周?”

    大司马扭头吩咐家仆上菜,小太子心头咯噔一声,情知此劫怕是难逃。

    陈家武将出身,大司马体魄健硕,年轻时行军打仗餐风露宿茹毛饮血,如今年龄虽见长,习惯却未曾更改,仍以生食牛肉生饮鹿血为荣。

    大司马府上有一名厨,做得一道生牛犊肉,因鲜嫩多汁极为可口而名满长安。

    宫中若有筵席,大司马总会遣人送来一道府中名厨所制的生牛犊肉。葵口白釉刻花盘中,密密码了一整碟薄如蝉翼的嫩牛肉。鲜红色的血汁顺着花枝刻痕的脉络溢出,仿佛红梅绽放在皑皑白雪上,有种妖异的美感。

    皇后娘娘不动声色地夹起薄薄的一片,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咽。

    而他身旁的皇帝却对着血淋淋的那片牛肉坐立难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善解人意的皇后替皇帝解围,用袖子做遮挡,将滚烫的茶水洒在牛肉之上。薄如蝉翼的肉片被烫至半熟,正好方便皇帝入口。

    当日,小太子桌上也有这样的一盘生牛肉,可他面前茶水早已凉透,无人前来替换,只能沉默着抬起眼,看着高座上的父皇对着体贴入微的皇后,报以感激的一笑。

    今日大司马府上设宴,父皇不愿亲自赴宴,多少也与筵席上血腥的菜色有关。

    小太子轻轻一叹,捏紧手中的筷子,已是做好了生食牛肉的准备。

    可是,小太子却压根没有预料到,大司马寿宴上的最后一道菜,并不是一盘沁着鲜血的生牛肉。

    而是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犊。

    那牛犊尚在吃奶,两月左右大小,红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跟在一位袒胸露乳的彪形大汉身后,怯懦地哞哞直叫。

    花厅正中,主桌之前立了碗口粗的一根立柱。那大汉将牛犊拴在立柱之上,冲主桌上的大司马躬身拜下,又从身后拎出一只黑漆小桶。

    小太子尚在愣怔之中,下一秒钟,不待他反应过来,那彪形大汉猛地将水桶提起,哗地一下冲那牛犊的后股浇去。

    是滚水。

    小牛犊厉声哀嚎,拼命挣扎。大汉一手按住牛犊的后脊,另一手中捏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手起刀落,眨眼之间便从牛犊两股间削下拳头大的两团嫩肉。

    鲜血四溅,夹杂着牛犊的哀嚎和席间一片喝彩叫好。那削下来的嫩股肉,眨眼之间便被大汉片成数十几可透光的薄肉片。

    牛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放入一只只白釉瓷盘中,挣扎的力道逐渐减弱,圆铃一般的牛眼中,滚落滴滴豆大的泪水。

    小太子将那泪水看得分明,喉头艰涩无比,胃中翻波滚浪般难受,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却仿佛没有半点用处。

    牛肉上盘,被端至他的面前。

    大司马言笑晏晏地玩笑着,眼神却不曾离开小太子握着筷子的手,虎视眈眈。

    “殿下尝尝我府中厨子手艺如何?”大司马轻笑着开口。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小太子咬紧牙关,拼命回忆逝去母亲的音容笑貌。大仇尚未得报,他,不能冲动。

    胸口感到了轻微的蠕动,是泰安一个劲儿地提醒他,万万不能此时沉不住气。

    小太子提起筷子,夹起一片透着血丝的生牛肉,缓缓往口中送。

    “且慢!”大司马制住小太子,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前额,“险些忘记!”

    他清脆地击掌,唤来随侍的家仆,取来一只青釉八角盘,放在小太子的面前。小太子低头一看,青翠欲滴的盘中放着半碗明黄色的粘液。

    小太子幼年长于民间,一眼认出那是打发了的鸡蛋液。

    “生牛肉腥膻之味甚重,以新鲜蛋液佐之,方可去腥膻之味。”大司马笑得开怀,“乳牛肉配上鲜鸡子一道吃,入口即烂鲜嫩多汁,实乃人间美味也。”

    小太子从善如流,微笑颔首,捏起筷子将牛肉在蛋液中轻蘸了一圈,又缓缓向口中送。

    可大司马,第二次地出声打断了他。

    “殿下可知这道菜别名为何?”大司马笑意满满的眼中包藏着无穷的祸心,“这道菜的别名,叫做哀子。”

    小太子的脑中轰隆一声,血气一瞬间冲至头顶。

    父丧称孤子,母丧称哀子。牛犊,鸡蛋,皆为人子,双双做了盘中餐。

    大司马说这道菜名叫“哀子”,到底是在说鸡蛋和牛犊可怜,还是在讥讽他太子死了娘亲,无根飘萍,只能任人鱼肉?

    小太子耳中嗡嗡,可大司马却一字一顿,仍然在说:“做这道生食乳牛肉,为保牛肉鲜嫩,须得活杀。可母牛舐犊情深,听闻牛犊宰杀时的哀嚎便会发疯撞栏,力道之大令数位壮汉也难制住。”

    “所以欲杀牛犊,便要先杀母牛。”大司马似笑非笑,“没了母牛,那牛犊再挣扎,又怎能逃出生天呢?”

    这话说得露骨又狠毒。小太子眼前阵阵发黑。母亲被活生生地绞杀在他面前,仿佛还是昨夜发生的事。

    字字句句,听在他耳中有如针扎雷鸣,让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忍耐下去的力气。

    筷子上仍然夹着那蘸了蛋液的血牛肉,可是小太子无论如何,怎么也不愿再将筷子送入口中。

    “味道如何?可还吃得惯?”大司马言笑晏晏,仍在等着太子的回话。

    小太子抬眸,眼神平静无波,慢慢慢慢张开了口。

    泰安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原本尚且义愤填膺地握紧拳头,强自忍耐着。可是到了此时却冷静下来,身体被酒浸湿,那萦绕身边的酒气,让她微醺之下生出了无穷尽的勇气。

    泰安扒在小太子的胸口,极轻极轻地说:“小太子,好好活下去。日后登基,别忘了替我修史正名。”

    小太子闻言大惊,周身一震,筷尖上颤颤巍巍的牛肉片,啪嗒一声跌在了桌上。

    大司马神色一沉,小太子却再顾不得,以袖掩口像在咳嗽,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泰安,不要!”

    已然来不及了。

    薄薄的纸片鬼泰安,顺着小太子蟒袍的下端滑了下去,游蛇一般窜到了小太子的衣袍之外。

    她紧紧贴着地面游走,顺着青石砖的缝隙,攀到了坐在太子隔壁的,大司马的脚边。

    “士可杀不可辱,我今日便是拼出性命,也要杀了你这个脑满肠肥的老妖怪!”她牢牢抓住大司马的裤脚,深吸一口气,猛地朝大司马的腰间扑去!

    细密又沁凉的触感,渐渐从身上传来。

    大司马全部的注意放在小太子身上,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抚了腰间。

    可是那沁凉的感觉却骤然之间转为了颈间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大司马下意识伸手去捂,低头却看到了掌心中的鲜血。

    原本欢声笑语的寿宴霎时一片兵荒马路,大司马一把抽出腰间短刀横在胸前,怒喝:“武卫何在?还不抓刺客!”

    大司马将手中短刃挥得虎虎生风,身边一丈之内已无人敢靠近。颈间刺痛仍时不时传来,大司马目光如炬,却没有看见刺客到底是如何近身。

    大司马疑窦丛生连连后退,花厅间却有人眼尖,大喊一声:“有一枚飞箭,漂浮在您颈间!”

    大司马猛地低头,眼前飞快地掠过一条红色的影子,半米长圆锥状,一端极细仿若箭尖,另一端却是宽大的环形,像乡间的唢呐喇叭。

    这圆锥状的暗器形状古怪,速度又极快,让人难以捕捉。

    而最令人胆颤的是,暗器分明是死物,又不见绳索控制,此时却像长了眼睛一般清楚得知道大司马的方位,直勾勾地对准他的脖子冲了过去!

    是泰安!小太子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将纸片般纤薄的身体卷成一个筒状的圆锥,借了风力悬在空中,一次次朝大司马的颈间薄弱处戳去。

    可是她速度虽然不慢,但身轻力弱,纸质绵软,劲道远远不足!就算成功击中大司马,也只能划破他颈间皮肤,勉强出些血而已,压根就不致命!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大司马也逐渐意识到眼前的“暗器”并不致命,反倒是更像一场恶作剧。他渐渐放松了心情,每每险些捉到泰安,都被她借着速度惊险避开。

    几次之后,大司马收了玩乐的心情,冷笑着冲守在一旁的武卫喝道:“去拿网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