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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暗夜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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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独家, 支付宝搜7269594领红包充值感谢支持正版么么哒  沈芸曦前一刻还陷在沈南瑗那句“勾搭男人”中, 心里想着乡下来的果然是乡下来的, 竟粗鄙到了这种程度。

    可下一刻, 见沈黎棠恶狠狠地朝她看了过来, 不由心慌了起来。

    姆妈明明和她说过, 阿爸这人自私的紧,关键时刻肯定会丢了沈南瑗保全他自己。

    沈芸曦还抱着一丝希冀, 心想着只要在督军府弄倒了沈南瑗,哪怕沈黎棠会责怪于她, 却也会顾全大局。

    她悄悄地拉了拉沈黎棠的袖口,脆生生地又说:“南瑗, 不管怎么说, 我沈家的姑娘,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不可和男子说话。阿爸平日里的教导,你都忘了吗?”

    沈南瑗不客气地回:“阿姐,如果你是我,碰到这情况你待如何?还请阿姐教导!”

    沈芸曦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赶着自己也得硬上架。

    那穿着袍子的年轻男人,就立在她的旁边。

    沈芸曦早就打量过了,他那身衣袍就是普通的面料,虽然并不便宜, 但也贵不到哪里去, 还有他的袍角, 明显有好几处都开线了。更何况,督军府的下人说并不认得他。

    她料定了此人不是什么富贵之人,于是向他走近了一步,一甩手扇了过去,还不忘教导沈南瑗:“妹妹,你看见了吗?”

    只是那人的反应极快,一偏头躲过了。

    沈芸曦也不是真的要打人,她悻悻地走回了沈黎棠的身边。

    沈南瑗快要乐死了,真的是见过蠢的,没有见过这么蠢的。

    她先前还不能笃定,就是方才沈芸曦出手之时,她瞥见了杜督军紧缩的眉头。

    沈南瑗没有急着开腔,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沈芸曦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她在等着那人的反应,都快被打脸了,他要是再不动的话,她便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装傻。

    果不其然,那人瞪大了眼睛,又愤怒又委屈地朝杜督军唤了一声:“爹!”

    督军夫人抢在前头安慰:“聿航,那位姑娘是在跟你闹着玩的。”

    杜聿航不满地大叫:“我不要她跟我玩!”

    说着转了身,指着暗自幸灾乐祸的沈南瑗道:“我要那个!”

    督军夫人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不快,但她接下来便笑了,“聿航不可以这样,你会吓坏人家姑娘的。”

    “不,我就要那个,我要她跟我玩。”杜聿航说着,就动上了手,又是一下子扯住了沈南瑗的手腕。

    沈南瑗使劲挣脱了一下,可他抓的更紧了,也委屈巴巴地喊了声‘爹’,就好像情景重现似的。

    杜督军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脱下了军帽,抓了把头发,哼了一声说:“你小子,眼光到挺贼的。”

    话语间全部都是父亲对儿子的宠溺。

    他的眼睛从沈芸曦的身上扫了过去,最后落到了沈黎棠的身上,“沈副部长,你这个三女儿确实不错,这旁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却足以让沈黎棠后背发毛。

    沈黎棠扯了一把僵住的沈芸曦,怒道:“咋咋呼呼,还不快跟督军和督军夫人赔罪。”

    沈芸曦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昂,瑟瑟发抖地说:“是芸曦有眼不识泰山,我、我没有搞清楚状况,请督军和督军夫人责罚。”

    杜督军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袖口,没有说话。

    督军夫人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是不愿意沈南瑗这一仗胜的痛快,她故意笑着说:“我瞧着这位沈大小姐很不错,大家闺秀嘛!”

    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沈南瑗,那意思就是说她不是大家闺秀呗!

    沈南瑗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

    她现在没空应付督军夫人,眼前这督军家的大少就挺让人苦恼的。

    杜督军请了他们到花厅小坐,杜聿航抓了她的手腕还是不肯放手。

    沈南瑗为了哄他,拿了案几上的紫红葡萄,“大少吃葡萄吗?”

    原是想哄着他伸手来着,没成想,这人居然张开了嘴,冲着她“啊”。

    饶是沈南瑗见识多广,现下的脸皮也挂不住了,她红着脸瞪了瞪他,又把葡萄放回了盘中。

    杜聿航兴许是真的想吃,气急败坏似的掐了她一把,总算是松开了她的手腕,一个人抱住了葡萄盘子,尝了一颗,又咧着嘴甩开了。

    督军本要留饭,可沈南瑗着实害怕这个杜大少一会儿让她喂饭,又害怕在督军府呆的久了,碰见二少那个活阎王。

    沈南瑗悄悄地拉了拉沈黎棠的衣角,小声地祈求:“爹,回吧!”

    想着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刺激劲儿,沈黎棠也想走,他适时地告了辞,带着一双女儿出了督军府。

    杜家的管家送到了门口,转身进去。

    沈黎棠绕到了车的另一边,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一抬手狠狠给了沈芸曦一巴掌。

    沈芸曦本来浑浑噩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清醒。

    “阿爸!”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沈黎棠冷笑了一声,冷言冷语:“你别叫我阿爸,我的女儿可不似小姐这般有着心口疼的老毛病。”

    沈芸曦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沈南瑗没有跟上去,隔着个汽车只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听清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沈黎棠在那厢叫她:“南瑗,上车。”

    她应了声“是”,开门上车。

    沈黎棠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坐上了驾驶座,竟不等沈芸曦上来,立刻就发动了汽车。

    “阿姐她……”沈南瑗有些诧异。

    沈黎棠冷淡地说:“我让她自己坐黄包车反省反省。”

    沈南瑗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沈芸曦捂紧了脸颊,似乎也正不可思议。

    她扭回了头,正对上沈黎棠从后视镜里探过来的打量眼神。

    沈黎棠似笑非笑地问:“不准备说些什么?”

    “说什么呀?”沈南瑗假装听不懂,偏了头说。

    沈黎棠也不管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可不要以为我责罚你阿姐,是为了帮你。爹直白的告诉你,我责罚她是因为她给我丢了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怎么闹,在外面闹成这样就是不行!”

    “我没有闹!”沈南瑗小声辩解。

    “你自然是好的。但,南瑗啊,人心难测,即使是血缘至亲也不得不防。爹也不瞒你,瞧见没,那个大少就是你未来的夫君,而督军夫人……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后妈。你想想苏氏是怎么对待你的,再想想督军府的日子。南瑗,你得警醒。我且告诉你了,若想立足,就得你自己能立得住。”

    沈黎棠若有似无地扫她一眼,又道:“爹今日把话放在了这里,只要你能在督军府立足,沈家就永远对你马首是瞻。”

    沈南瑗抿唇,那神情似懂了,又似单纯茫然。

    与此同时的督军府。

    督军夫人说:“老爷,当真要让聿航娶了那沈家的三姑娘,我瞧她今日的表现,并不像个大家闺秀呢!”

    杜督军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盯着自己的妻子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夫人,你瞧聿航那样,他该娶的是大家闺秀吗?只要他喜欢,哪怕是娶个乡下的小丫头又怎么样呢!”

    他转而又正色:“退一万步说,夫人,你莫要怪我说的难听,你看聿航那样,他对聿霖没有什么威胁的。我只有这两个儿子,夫人,请你看在为夫的面子上,就随了他的心意吧!”

    督军夫人有心反驳,可话到了嘴边,气恼地说:“罢了,随你们父子怎么想我!”

    ——

    杜聿霖一直到天黑才回到督军府,他从汽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门房的小六和换班的阿达说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你是不知道,那沈家的三小姐走了之后,咱们家大少哭着喊着追了好久呢!”

    杜聿霖的眼皮子一挑,问他:“谁?”

    小六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是大少……”

    “追谁?”

    “沈家的三小姐!”

    杜聿霖莫名上来一股子邪火,蹬着皮靴,怒气冲冲地进了大门。

    小六吓的俯在地上半天不敢吭声,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沈三小姐有些面熟。

    就仿似那日二少带回府又莫名其妙不见了的…姑娘。

    这么一想,他更是心惊,那日许副官拿了把木仓抵在他的头上,命他忘了那姑娘的容貌。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小六瑟瑟发抖地喃喃自语。

    沈南瑗却哭笑不得,“谁是你小媳妇儿啊?”

    杜聿航顿时敛住了笑,无比认真地说:“我爹说的。”

    沈南瑗把心里那句“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硬生生咽了回去,自己差点儿噎了个半死。

    她瞥了眼前头开车的张副官,故意小声地反驳:“我们还没成亲呢!你不能这样叫。”

    “我爹说可以。”杜聿航一脸的“我爹是督军”。

    好吧,厉害死你了。

    沈南瑗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懒得和他争执了。

    张副官开着汽车很快就上了复兴桥。

    这座大桥前年才修缮完毕,是在原先木桥的基础上重新建造,桥基、桥墩、桥栏用的都是花岗岩砌筑,还在上面雕刻了时髦的文艺复兴花纹。

    城内唯一的有轨电车,也会从桥上通过。

    整个泷城因为这座桥一分为二,被泷城人叫做南城和北城。

    像沈家和督军府都在北城。

    北城是老城区,住的多是本地的贵人和有钱的人家。

    南城是新城区,洋人和一些时髦青年喜欢聚集在那里。

    杜聿航说的洋餐厅就是在南城。

    沈南瑗进了这泷城许多日,还是第一回过桥。

    眼前这南城的建筑果然和北城不太一样,多是中西结合的洋楼,街道也看起来更宽一些。

    杜家接管了泷城之后确实在为泷城的发展做贡献,沈南瑗不由就想起了城外的那处安乐窝。

    可惜了,这里却不是她的安乐窝。

    不多时,那个洋餐厅便到。

    怪不得杜聿航张口闭口洋餐厅的,那餐厅名字叫“MY HONEY”。

    杜聿航站在餐厅的外面指着门头上的一串字母,“买……”买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他还挺会照顾自己面子的,一转头对沈南瑗说:“小媳妇儿,就是这里。”

    沈南瑗对他颇为无语,只撇了撇嘴,跟在他的后面入内。

    此时正是中午饭点,餐厅临窗的卡座几乎坐满,只余了最后面那个大的八人卡座。

    杜聿航每回来都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下意识手一指最后的八人卡座,“走,我们坐那里。”

    服务员支吾了一声,瞧了眼身后的张副官,一斟酌,展开了笑:“大少,今天有上好的雪花牛扒。”

    杜聿航“嗯”了一声,拉长了脸说:“要两份一模一样的。”

    服务员得了吩咐,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杜聿航这才咧开了嘴笑,“小媳妇儿,你放心,以后你跟我成了亲,我吃什么,就让你吃什么。”

    不用问,肯定又是督军教的。

    沈南瑗心里清楚的很,却偏偏发作不得。

    军装笔挺的张副官如同一座雕像,严肃地立在卡座的旁边,等候大少的各种差遣。

    不止是张副官,就连玻璃窗的外面,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士兵。

    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壳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大少在这儿嘛!

    也的亏大少是个傻子,要换成杜聿霖那厮,不定得被当成靶子刺杀多少回了。

    忽然,吧台那里好像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那位置明明是我们预定的。”

    “杜大少怎么了?你们要上赶着巴结杜家,我们可不。”

    “子敬!不要胡说八道。”

    “怎么了?这泷城难道就只有他杜家是有权有势的,咱们在这儿的几位,哪个的家里不是政府的要员!就算一家不敌杜家的权势,绑在一起难不成还不如一个杜家?”

    ……

    争吵声有男有女,声音里透着气急败坏。

    沈南瑗只琢磨了片刻,便明白了,他们坐的这地儿原是人家提前预定了的。

    想来是服务员不敢得罪杜大少,这才不曾提醒。

    但不曾想,预定位子的也不是软柿子。

    那位被唤作子敬的青年,穿着一身时髦的格子西装,头发作三七分,长相倒是英俊,但嘴唇略薄,稍显刻薄。

    那些人中,就属他叫唤的最大声。

    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性在他耳边咕噜了几句,他便一语不发了。

    匡珊瑚是这群人中的女诸葛,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大智慧。

    而是这几位自视为进步青年,也学着洋人的派头,打着尊重女性的名号从不反驳她的话而已。

    匡珊瑚方才在赵子敬的耳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与那杜家兄弟是旧识,不若今天咱们与他们拼个桌。”

    赵子敬这厢没了异议,还一再声明:“珊瑚,今天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匡珊瑚勾眼一笑,软糯糯地说:“子敬,我心里知道,这些人中啊就属你对我最好。”

    赵子敬被灌了迷魂汤,只顾着晕头转向了。

    沈南瑗这便瞧见那个红裙子的时髦女性面带微笑,一步一缓地朝他们走来。

    张副官自然地挡住了她的路。

    匡珊瑚也不着恼,还是笑着说:“这位长官,我是匡部长的小女儿匡珊瑚。”

    匡部长?

    张副官略一思索,想起来了,司法部的副部长姓匡。

    他让开了路。

    沈南瑗终于能近距离看清楚这位女性的正脸。

    看她的年纪,应该与沈芸曦相当,就连妆容也仿似,描着细细的柳叶眉,面上的粉末有三四斤,红唇烈焰到了吓死个人。

    妆感又厚又浮夸,沈南瑗在心里给出了评价。

    无独有偶,匡珊瑚也在打量着这位大少身边的女孩,稍微有些面熟。

    长相倒是清丽,可她不施粉黛,对自己的容貌未免太过自信。

    匡珊瑚径直略过了她,冲着杜聿航嫣然一笑:“大少,你好,我是匡珊瑚,你还记得吗?”

    杜聿航的眼睛一眯,眼底全部都是疑惑。

    张副官很适时地咳嗽了一声。

    杜聿航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露齿笑笑:“你好。”

    匡珊瑚只与这杜家的大少见过两面,要说交情吧,那两次也同这次差不多,客气到了疏离。

    可人际关系还不就是这样,一回生两回生,没准儿这第三次就熟了呢!

    匡珊瑚顿时又使出了她对男人的绝技,勾眼笑出了万般的风情,“大少,赶的如此巧,不若咱们拼个桌,也热闹不是。那儿还有副市长家的赵公子……”

    “拼桌?”

    杜聿航没懂她是什么意思。

    张副官小声地提醒:“就是大家一起吃饭。”

    “不要,让她走。”杜聿航眉头一拧,果断地拒绝了。

    匡珊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张副官也做不了大少的主,只能伸出了右手对那匡珊瑚客气地说:“匡小姐,请!”

    匡珊瑚原先只当傻子好糊弄,却不曾想被人如此下了面子,她愤愤迈腿之际,服务生端着滋滋作响的牛排到了这里。

    杜聿航开心地说:“小媳妇儿,你一会儿慢点吃,烫!”

    这话听在匡珊瑚的耳里,只觉刺耳的要命。

    匡珊瑚忽地想了起来,上回她好像听沈芸曦说沈副部长为了巴结杜家,将自己养在乡下的女儿接了回来,只为给杜家那个傻子当媳妇!

    可那个丫头与沈芸曦长的也不太相象,她到底为何会觉得她面熟?

    匡珊瑚悻悻地回了吧台前,不等人问,便说:“算了,咱们另坐一桌。”

    “怎么了?他不同意?”赵子敬不悦地嚷嚷了起来,“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匡珊瑚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生怕旁的人听到,她小声道:“不是!旁边那位……是芸曦的妹妹!”

    “哪个妹妹,我怎么没有见过?”赵子敬伸长了脖子去看。

    “哎呀,就是那个为了进城卖身给督军府的妹妹,不是一个妈生的。我嫌恶心,咱们还是另起一桌吧!”

    这餐厅还有二楼,只不过这里的二楼不似一楼宽敞,乃是阁楼改建。匡珊瑚说完,就迈了腿,朝楼梯走去。

    其他人也不再多言,愤愤跟上。

    到底是年轻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服务生上了咖啡,几个人端起了咖啡,便热聊了起来。

    匡珊瑚却还因着先前的被拒闷闷不乐,她起身同其他人说:“抱歉,失陪一下。”

    便朝洗手间而去。

    她对镜调匀了呼吸,再对着镜子勾眼一笑,确认了并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在,而是杜聿航那个傻子不懂欣赏。

    她兴步回转,将好听见那几人谈论起前几日梨园的骚乱。

    “我听人说啊那帮刺客凶残……”

    “你何须听那些个没有亲眼所见的杜撰,倒不来问问我这个当时在场的人呢!”匡珊瑚强势加入了谈话,她倒是没有说假话,那日她还真的就在梨园。

    枪战开始之际,她便和家中的随从躲在了二楼的洗手间,这才躲过了一劫。

    说起那天的事情,匡珊瑚略微一回忆,陡然想起来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眼熟,今日这个在杜聿航身边的女性,那日似乎是跟在杜聿霖身边的。

    匡珊瑚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情,简直要迫不及待和人分享了。

    她坐都不曾坐下,又道:“哦,我忽然有件事情,要下楼打个电话。”

    匡珊瑚冲冲下楼,正好撞见杜聿航拿了块面包,硬要喂进沈南瑗的嘴里。

    她心里更觉不舒坦。

    到了吧台,同吧台里的服务生说:“借一下电话。”

    这便拨通了沈家的号码。

    匡珊瑚盛气凌人地叫沈家的佣人唤来了沈芸曦,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芸曦,你可别怪我有好事情没想着你。后天我家举办舞会,邀请了杜家大少和二少,你可一定要来哦!还要带着你那位乡下来的好妹妹。”

    “我才不带她去!”沈芸曦怏怏不乐地说。

    匡珊瑚将那日在梨园的所见简要一说,一双带着怨毒的眸子从不远处闪过,她捂紧了话筒,强调:“你可一定要带你那好妹妹同来,若不然……咱们还怎么看好戏呢!”

    这沈芸曦若是单单想搅黄了她的婚事便罢,如今看来竟然是想要她的命。

    她冷冷地瞥了沈芸曦一眼,不待她反驳,便和沈黎棠解释:“爹,姐姐方才说心口不舒服的老毛病犯了,让我去车上拿药,谁知道走到半道就撞上眼前这人。我和他赔礼,他却道赔礼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到了这里。”

    沈南瑗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督军夫妇的反应,心底那疑团越来越大,“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女儿行的正,就不怕影子歪。刚才是这人强行拉着我跑了一路,督军府的下人们肯定能看到,爹大可请督军找人来问话。”

    沈黎棠只听了一句,便听出了不对来,但他没有打断沈南瑗的话,只是狠狠地瞪了沈芸曦一眼。

    沈芸曦前一刻还陷在沈南瑗那句“勾搭男人”中,心里想着乡下来的果然是乡下来的,竟粗鄙到了这种程度。

    可下一刻,见沈黎棠恶狠狠地朝她看了过来,不由心慌了起来。

    姆妈明明和她说过,阿爸这人自私的紧,关键时刻肯定会丢了沈南瑗保全他自己。

    沈芸曦还抱着一丝希冀,心想着只要在督军府弄倒了沈南瑗,哪怕沈黎棠会责怪于她,却也会顾全大局。

    她悄悄地拉了拉沈黎棠的袖口,脆生生地又说:“南瑗,不管怎么说,我沈家的姑娘,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可和男子说话。阿爸平日里的教导,你都忘了吗?”

    沈南瑗不客气地回:“阿姐,如果你是我,碰到这情况你待如何?还请阿姐教导!”

    沈芸曦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赶着自己也得硬上架。

    那穿着袍子的年轻男人,就立在她的旁边。

    沈芸曦早就打量过了,他那身衣袍就是普通的面料,虽然并不便宜,但也贵不到哪里去,还有他的袍角,明显有好几处都开线了。更何况,督军府的下人说并不认得他。

    她料定了此人不是什么富贵之人,于是向他走近了一步,一甩手扇了过去,还不忘教导沈南瑗:“妹妹,你看见了吗?”

    只是那人的反应极快,一偏头躲过了。

    沈芸曦也不是真的要打人,她悻悻地走回了沈黎棠的身边。

    沈南瑗快要乐死了,真的是见过蠢的,没有见过这么蠢的。

    她先前还不能笃定,就是方才沈芸曦出手之时,她瞥见了杜督军紧缩的眉头。

    沈南瑗没有急着开腔,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沈芸曦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她在等着那人的反应,都快被打脸了,他要是再不动的话,她便有理由怀疑他是在装傻。

    果不其然,那人瞪大了眼睛,又愤怒又委屈地朝杜督军唤了一声:“爹!”

    督军夫人抢在前头安慰:“聿航,那位姑娘是在跟你闹着玩的。”

    杜聿航不满地大叫:“我不要她跟我玩!”

    说着转了身,指着暗自幸灾乐祸的沈南瑗道:“我要那个!”

    督军夫人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不快,但她接下来便笑了,“聿航不可以这样,你会吓坏人家姑娘的。”

    “不,我就要那个,我要她跟我玩。”杜聿航说着,就动上了手,又是一下子扯住了沈南瑗的手腕。

    沈南瑗使劲挣脱了一下,可他抓的更紧了,也委屈巴巴地喊了声‘爹’,就好像情景重现似的。

    杜督军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脱下了军帽,抓了把头发,哼了一声说:“你小子,眼光到挺贼的。”

    话语间全部都是父亲对儿子的宠溺。

    他的眼睛从沈芸曦的身上扫了过去,最后落到了沈黎棠的身上,“沈副部长,你这个三女儿确实不错,这旁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却足以让沈黎棠后背发毛。

    沈黎棠扯了一把僵住的沈芸曦,怒道:“咋咋呼呼,还不快跟督军和督军夫人赔罪。”

    沈芸曦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昂,瑟瑟发抖地说:“是芸曦有眼不识泰山,我、我没有搞清楚状况,请督军和督军夫人责罚。”

    杜督军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袖口,没有说话。

    督军夫人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是不愿意沈南瑗这一仗胜的痛快,她故意笑着说:“我瞧着这位沈大小姐很不错,大家闺秀嘛!”

    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沈南瑗,那意思就是说她不是大家闺秀呗!

    沈南瑗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

    她现在没空应付督军夫人,眼前这督军家的大少就挺让人苦恼的。

    杜督军请了他们到花厅小坐,杜聿航抓了她的手腕还是不肯放手。

    沈南瑗为了哄他,拿了案几上的紫红葡萄,“大少吃葡萄吗?”

    原是想哄着他伸手来着,没成想,这人居然张开了嘴,冲着她“啊”。

    饶是沈南瑗见识多广,现下的脸皮也挂不住了,她红着脸瞪了瞪他,又把葡萄放回了盘中。

    杜聿航兴许是真的想吃,气急败坏似的掐了她一把,总算是松开了她的手腕,一个人抱住了葡萄盘子,尝了一颗,又咧着嘴甩开了。

    督军本要留饭,可沈南瑗着实害怕这个杜大少一会儿让她喂饭,又害怕在督军府呆的久了,碰见二少那个活阎王。

    沈南瑗悄悄地拉了拉沈黎棠的衣角,小声地祈求:“爹,回吧!”

    想着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刺激劲儿,沈黎棠也想走,他适时地告了辞,带着一双女儿出了督军府。

    杜家的管家送到了门口,转身进去。

    沈黎棠绕到了车的另一边,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一抬手狠狠给了沈芸曦一巴掌。

    沈芸曦本来浑浑噩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清醒。

    “阿爸!”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沈黎棠冷笑了一声,冷言冷语:“你别叫我阿爸,我的女儿可不似小姐这般有着心口疼的老毛病。”

    沈芸曦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沈南瑗没有跟上去,隔着个汽车只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听清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沈黎棠在那厢叫她:“南瑗,上车。”

    她应了声“是”,开门上车。

    沈黎棠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坐上了驾驶座,竟不等沈芸曦上来,立刻就发动了汽车。

    “阿姐她……”沈南瑗有些诧异。

    沈黎棠冷淡地说:“我让她自己坐黄包车反省反省。”

    沈南瑗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沈芸曦捂紧了脸颊,似乎也正不可思议。

    她扭回了头,正对上沈黎棠从后视镜里探过来的打量眼神。

    沈黎棠似笑非笑地问:“不准备说些什么?”

    “说什么呀?”沈南瑗假装听不懂,偏了头说。

    沈黎棠也不管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可不要以为我责罚你阿姐,是为了帮你。爹直白的告诉你,我责罚她是因为她给我丢了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怎么闹,在外面闹成这样就是不行!”

    “我没有闹!”沈南瑗小声辩解。

    “你自然是好的。但,南瑗啊,人心难测,即使是血缘至亲也不得不防。爹也不瞒你,瞧见没,那个大少就是你未来的夫君,而督军夫人……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后妈。你想想苏氏是怎么对待你的,再想想督军府的日子。南瑗,你得警醒。我且告诉你了,若想立足,就得你自己能立得住。”

    沈黎棠若有似无地扫她一眼,又道:“爹今日把话放在了这里,只要你能在督军府立足,沈家就永远对你马首是瞻。”

    沈南瑗抿唇,那神情似懂了,又似单纯茫然。

    与此同时的督军府。

    督军夫人说:“老爷,当真要让聿航娶了那沈家的三姑娘,我瞧她今日的表现,并不像个大家闺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