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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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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鸡啼三遍,被丢进包裹砸晕了的雁南子才慢慢苏醒过来,他捂住脑袋晕乎乎坐起身,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长型的布包。

    而此时被抓进相府的孟虎双手被高高吊起,惊恐地望着侍卫从炭火中取出通红的烙铁。

    “说,为何夜间在相府外游荡!”

    “别过来,我说、我交代……”

    天明起床,惠施听过侍卫的汇报后微微点头,“嗯,是时候收网了!”

    今早醒来时,雁南子没像往常那样先起身为庄周打来洗脸水。见他依然躺在炕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庄周只得下炕自己动手。等洗漱完毕提桶水推门再进来,雁南子正手忙脚乱地用被子盖住什么东西。庄周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惊慌,放下水桶,“宴会午时开始,现在沐浴更衣!”

    两片红云浮上雁南子脸面,他慌忙裹上衣袍下了炕,“你洗吧,不伺候了。”

    待雁南子带门出去后,庄周掀开了他的被子。被窝里是一把宝剑和一个小陶瓶。庄周拿起陶瓶拔去木塞闻闻,眉头忽然一皱。

    相府的后花园里小桥下流水潺潺,河面上朱廊雕梁画柱,虽没有皇家花园的气势恢宏,却也非一般的朱门大户可以比美。廊台的两侧,技师们分两排席地而坐,紧挨庄周的一端还空个位子。一队侍女们在每人面前摆上菜肴。如玉怀抱酒坛款款而来,向主人位的酒具里倒上酒后,放下酒坛垂首立在一边。

    雁南子身穿宽松布袍匆匆过来,在庄周身边落了座,“我没来迟吧?”

    “你沐浴更衣竟要那么久!”庄周转脸见他偷偷从衣袖中取出宝剑藏在案下,“你要这儿——”

    雁南子忙朝他做个噤声手势,“嘘——不想死在这儿的话,别吭气!”

    庄周刚要再说什么,随着一声“惠相国大人到”,众人纷纷站起施礼。

    “众位免礼。”惠施在主人位坐下,扫了大家一眼后端起了酒,“各位为赶工期,两个月未能回家,辛苦了。这斛我敬大家!”他刚要喝,忽然想起什么,“今日能提前完工,庄先生功不可没!这酒为陛下所赐,第一斛当奖励与庄先生!”

    如玉接过酒递给庄周,手有点微抖。

    “谢相国大人!”庄周端酒仰面要喝,眼角余光瞅见雁南子偷摸宝剑,忽地将酒转给了他,“雁南子协助本官有方,这御酒请你先品尝!”

    雁南子急红了脸又不便发作,只得双手接过,“谢大人!”随即又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

    “这庆功酒一定要喝,我陪你!”庄周端起自己的酒具一饮而光。

    雁南子低声恨恨警告:“我警告过你,再拦我,我就真先杀了你!”

    见惠施直望着自己和雁南子,庄周忽而轻笑地拿过雁南子的酒具。“不敢喝是吧?罢了。”他起身将酒又献给惠施,“惠大人,魏王赏赐的琼浆,我等实在不敢尝鲜,还是您先请吧!”

    惠施接过斛笑了笑:“对了,还有个贵宾未到!”他放下酒,拍下巴掌。

    侍卫带着四名士兵将孟虎押至跟前,刚摸起剑的雁南子刹那间惊得目瞪口呆。

    “孟虎,你指认一下,这里谁是你的主使?”惠施目光里透着逼人的威严。

    孟虎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看庄周和雁南子。雁南子顿时汗如雨下,暗中抓紧了宝剑。

    孟虎忽然手指庄周:“是他!”

    两个兵呼啦上来将庄周围住。庄周如遭棒喝吓得说不出话来:“惠兄,我、我……”

    “孟虎,你揭发有功,这第一斛奖予你!”惠施淡然一笑,又拿起了斛。

    孟虎双腿跪行双手接过,“谢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他一口喝光后抹抹嘴,“小人还要揭发一个。那个叫我送毒药的人就是——”他目光觑着雁南子,手却一捂肚子,“哎哟,这酒有毒……”

    看着孟虎口吐白沫倒下,惠施猛然一拍案子,“快把刺客拿下!”

    另两个士兵迅疾用绳网罩住了雁南子。侍卫屈身夺过他手中的剑,“大人请看!”

    “错了,这个才是!”惠施忽然手指如玉,如玉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这戏剧性的一幕使庄周等一干人接下来不仅吃得小心谨慎,也喝得心惊胆战。雁南子更是魂不守舍,珍馐美馔全然食之无味。他实在不明白惠施为何要放过自己。

    宴毕庄周被请到了书房,惠施亲自为他泡了茶,双手递过:“庄弟受委屈了,这碗清茶算我赔罪!”

    庄周接过茶碗感慨万千,“唉,惠兄实在高明,竟把我也蒙在了鼓里。”

    “哈哈,这叫作兵不厌诈!”惠施抚膝大笑,“秦王明里派雁南子刺杀我,张仪暗里收买我的侍女下毒,可谓阴险之至无所不用其极啊!”

    “惠兄如何知道那酒里有毒的?”

    “你还记得那把刻刀吗?”

    原来那晚雁南子吊在书房屋檐下飞刀刺杀惠施时,因为如玉的一声叫喊,慌乱之中飞刀打在了惠施手中的茶盅上。看见侍卫赶过来,他又腾身上房顶快速逃走。侍卫持剑冲进书房见惠施立在那儿发呆,终于松了口气,“大人!”

    “我没事。”惠施缓过神来,“你来看!”

    地上横着一把刻刀。侍卫弯腰捡起审视,“是漆园里的?”

    惠施手指地面,“你再看这儿!”

    碎了一地汤盅边,汤水在地面上冒起了泡泡。

    听到雁南子无意中救了惠施,庄周也感到万分庆幸。

    “其实我对雁南子早有怀疑。”惠施又为庄周续了水,“你我君子之交,我自然知晓你庄周是何种人,雁南子称你欠债不还,这恰暴露了马脚。”

    “中了他的离间计,实在是惭愧。惠兄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将计就计!”惠施放下水瓯手捋着巴上的美髯,“继续对外放出刺客得手消息,我暗中联络齐、楚设下埋伏,静候秦王发兵攻魏!”

    “惠兄果然棋高一着。”庄周发出由衷赞佩,“只是弟有一事相求,请兄放雁南子一马。”

    “嗯。我已知此人的来历。你明日启程回宋把弟妹接来,择日我再向魏王举荐你。”

    当晚,雁南子躺在炕上两眼光光惶惶不可终日,而庄周却倒头就睡,白日那惊险的一幕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嗳,他找你到底说了些什么?”雁南子忍不住坐起身推他。

    庄周微微抬头看看,“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在书房喝茶时又被人毒死了,反正不是我干的。天亮还要启程,快睡吧。”说着他侧身躺去。

    “他死了?”外面蓦然响起的悲凄唢呐声让雁南子打了个寒颤,赶紧蒙头盖脸地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庄周骑在马上,雁南子牵马步行出了大梁的城门。

    “来时一头驴,回时一匹马,还有相府送的千文路资,岂不悠哉幸哉!”庄周坐在马背上自鸣得意。

    雁南子依然满腹狐疑,“惠施真被毒死了?”

    “他不死,你我能出来么?”庄周说着向他伸出手,“上来吧。那毒是你下的?”

    “你先下来。”雁南子没去接他的手,“你偷走了我的毒药,要我拿什么下毒?”

    庄周讪笑着下了马,从怀中摸出个陶瓶,“物归原主。唉,孔子曰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不其然!”

    “你才是小人。”雁南子说着蹬鞍上了马,“奇怪,惠施既然知道我是刺客,怎么不砍我的脑袋呀?”他不自觉地摸下脖子。

    庄周向他伸出手,“因为驴脑袋不值钱!这一路是你在前还是我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