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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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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那日后,叶香偶老实了好些天,在奉云阁跟着师傅朗朗读书,挥墨写字,刺绣描花,唯独吹起笛子来仍是个半吊子,因为一拿起笛子,她就会想起上次裴喻寒手把着手教她的场景,一来二去,难免分心走神,吹得呜咽怪鸣,直把惠娘听得扶额短叹。

    其实叶香偶有些后悔那日跟裴喻寒说过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胆子,活似被鬼附身一样,居然敢跟裴喻寒当面顶撞,而且大喊大叫,还说他是最讨厌的人,事后叶香偶冷静下来想想,就有点牙齿打咯,忐忑不安了,裴喻寒该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吧?

    不过好在裴喻寒没计较,这些天压根没搭理她,叶香偶也不敢往他跟前晃荡,觉得自己真是没骨气,骂都骂了,大不了卷席子走人,之后又畏畏缩缩,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她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有时候叶香偶会在那株大榆树下徘徊,偶尔听到墙外传来低细的猫叫声,她知道这是姜浩良派人传递的信号,想到姜浩良这种伪君子,她心里就一阵厌恶,只装作没听见。

    过了十来天,她实在闷得无聊,便出去找秦婠婠,结果得到一个惊人消息,秦婠婠已被赎了身,银珠交定,收拾完行李,明日就要离开榭乐坊了。

    不过秦婠婠还是接见了叶香偶,叶香偶坐在厢房内,环视周围镜匣拜匣,三四只皮箱都已收整好,偏偏秦婠婠毫无喜色,一个劲儿伏在炕上啼哭,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连那锦绣软褥都给洇湿了,好生可怜。

    叶香偶这就搞不懂了,能够赎身出来,不该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何她哭得这般死去活来,一头雾水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婠婠都快哭岔气了,闻言支起身,拭了拭两边红彤彤的眼角,说道:“你可知是何人替我赎的身?”

    想她作为榭乐坊炙手可热的花魁娘子,老鸨净指望她赚钱,哪里舍得轻易放人,这赎身价格定然不菲,叶香偶思前想后,近来常与秦婠婠走动,又出得起这般大价钱的人,恐怕只有对方了:“是我表哥?”

    秦婠婠颔首:“正是裴公子。”

    叶香偶怔愕,裴喻寒……原来真的为她赎身了。反应过来,眨眨眼:“那你哭什么,这不该是天大的好事吗?”

    结果一句问完,秦婠婠又是哭得撕心裂肺,叶香偶只好尴尬地揉揉耳朵,半晌,终于听她含泪泣诉:“裴公子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与奴相见了。”

    也就是说,裴喻寒虽然替她赎身,却不会纳她为妾?

    秦婠婠断断续续地讲:“跟裴公子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奴最开心的时候,其实奴从未妄想能与裴公子琴瑟和鸣,奴只想报答裴公子,为奴为婢也好,可是也……”

    叶香偶不知该怎样劝说才好了,毕竟裴喻寒身边的女人太多,一开始,她也以为裴喻寒是真的喜欢秦婠婠,因为她从未看过裴喻寒那样温存体贴的样子,但到最后,原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裴喻寒这么做,大概就是一拍两散的意思吧。

    唉,男人真是靠不住,尤其有钱有势风流倜傥的男人,更是靠不住。

    叶香偶安慰她:“你要想开点,天下好男人那么多,何必非恋他一个裴喻寒,况且今后恢复自由身,想做什么不行?我瞧你本是好姑娘,可惜沦落这烟花罗网中,现在总算云开见月明,也是你的造化。”

    秦婠婠终于莞尔:“表公子言辞,总与他人不一样。”

    叶香偶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继而问:“那你今后如何打算?”

    秦婠婠默默垂落眼帘,细声细语地道:“倒是有位辛公子,说愿意替我暂且安排个住所……”

    叶香偶瞧她模样颇为忸怩,不禁笑了笑,这叫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正值交谈中,蓦听门外传来喧闹之声:“秦贱人,你给我出来!”

    紧接着扇门被推开,进来的女子身穿一袭红纱裹裙,本生得张花容月貌,却因那股怨恨而微微狰狞扭曲了。

    秦婠婠见状吓了一跳:“姐姐为何无缘无故骂人?”

    原来此人正是秋薄罗,一副恨不能将她活吞剥皮的模样:“当我不晓得,你这勾引男人的手段最是高明,当初既抢了我的人,此刻又何必惺惺作态,跟我装什么无辜可怜。”

    秦婠婠摇摇头:“姐姐这话讲的不清不楚,我何曾抢过姐姐的人?”

    秋薄罗道:“若不是,为何裴公子后来忽然对我不理不睬,转而对你青睐有加?如今更是花了大把银子替你赎身,你说你究竟使了什么花招?”

    秦婠婠啜泣:“天地可鉴,是裴公子自愿为我赎身,姐姐这般诬蔑,委实冤煞人了!”

    秋薄罗本就与她不对付,而自从裴喻寒冷落她转而宠爱秦婠婠,更叫她妒火焚心,如今再听裴喻寒竟替对方赎了身,简直是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小贱人,到现在还嘴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头脑浑天,冲上前就揪住秦婠婠的头发,二人扭打在一起。

    叶香偶看到秋薄罗本是心头一惊,唯恐身份露馅,正寻思着找机会溜走,孰料秋薄罗居然大打出手,而秦婠婠蒲柳之姿,明显占下风,叶香偶无法袖手旁观,只好过去帮忙。

    秋薄罗一边揪着秦婠婠的头发,一边骂道:“小贱人,瞧瞧,这才赎了身,立马又勾搭上一个。”

    秦婠婠哭道:“姐姐讲话要凭良心,此人正是裴公子的表弟,姐姐恶言伤我便罢了,但表公子清清白白,岂容得耻笑。”

    秋薄罗一听说是裴喻寒的表弟,就像被绳索勒住似的,当即止了手,而叶香偶遭她探头望来,也不由自主松开她的衣裳。

    “你是……裴公子的表弟?”秋薄罗开始用目光上下打量她,结果竟是越瞧越面熟,越瞧越可疑,紧接着眯了眯眼,仿佛要在她脸上戳出个窟窿来。

    叶香偶心道不妙,脑门滴下一颗大汗珠,尴尬地退后两步。

    随后秋薄罗跟吃了鳖蛋一样,猛然张大嘴巴,伸手指去:“你……你不是……”

    叶香偶眼见被她识破,知道装是装不下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挺起腰板坦白承认:“是我又怎样?”

    秋薄罗只觉荒谬无比,笑得分外讽刺:“呵,真是可笑,我还想着何时又冒出来个表公子,闹了半天居然是你,你乔装打扮混入这里做甚么?”

    叶香偶心道你想听,我还懒得跟你解释哩,脖子一扬:“我乐意!”

    秋薄罗嘴角冷不丁抽搐下。

    此处不宜久留,叶香偶看向满头雾水的秦婠婠,略带歉意地一拱手:“秦姑娘,事出有因,是我先前多有隐瞒,请莫放在心上,咱们有缘再会!”言讫,拔腿就跑。

    “站住!”不料秋薄罗夺门追了出来。

    叶香偶回过身。

    “我看到了……”秋薄罗望着她,眼神有点古怪。

    叶香偶皱皱眉,正听得莫名其妙,下一刻,却听她迸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裴公子的书房里……有你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