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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阳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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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侍候的太监吓得直哆嗦,谁说郑行知人畜无害,进起谏来,不亚于韩琦。

    大殿里鸦雀无声,这一棍子打得狠,赵祯与几位宰相在内,全部挨批了。

    张士逊紫黑着脸说了一句:“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郑朗心里想到,果然如此。

    杨偕是君子党的一员,但不能影响张士逊。之所以如此,关系到一个秘密,就连赵祯这时候都没有弄明白。

    这个秘密往小里说,是防安史之乱的前车,往大里说正是宋朝的制度!

    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五代十国,近两百年内导致中国民不聊生。所以让宋朝君臣产生杯弓蛇影的感觉。

    是不是如此?郑平朗抬起头看着书房中那两个大字说道:“陛下,臣以前在这里写下两个字,承蒙陛下厚爱,一直将它挂在这里,没有拿下。安史之乱之在,臣知之。太祖太宗做了一些防范措施,臣更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可这是度,保家卫国,需要军队,这才是法。度上可以做一些变通,法却不能变。安史之乱,是唐朝在边境安扎太多的胡人胡兵胡将,各个节度使不但掌握兵权,还有政事之权,财政之权,甚至可以铸钱。没有安禄山,这些节度使也成了名义上唐朝的臣子,实际上唐朝境内的独立王国。又有唐玄宗的晚年昏庸,先是李林甫乱国,后是杨氏兄妹娇宠。故才有安史之乱,如果唐玄宗稍加防范,能不能有安史之乱的故事?”

    “郑行知,藩镇割据诸将领多是汉人!”张士逊喝道。

    不但割据的诸路军阀是汉将,一度逼得唐朝引吐蕃、回鹘军队入拱,以求平衡。

    所以三川之战前,宋朝不但没有向西北派驻多少军队,连夏竦训练土兵之议都没有通过。

    本来为了防守西夏,一个小小的陕西设立四个路级建置。自东北往西南依次是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和秦凤路。除秦凤路以防备西边的吐蕃部落为主外,其余三路均面对西夏。这四路建置民政事务仍然是各州军为主,监察与赋税转运归陕西转运司,可各路长官皆兼带安抚经略之职,不但统管一路的军队,某种意义也能插手民政财政。再让他们有训练组建土兵的权利,某种意义上不亚于唐朝的节度使实权。

    这是主要原因,久久没有派驻大军,导致元昊来犯延州,刘平几路军队只会合了一万几千军队,也是宋朝官员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工作,长达一年半时间,直到三川口战事打响,还在扯皮。

    不但在扯皮,没有三川口战役,连郑朗到了京城,也有可能陷入这个坑中不拨。

    已经陷了进来,郑朗没好气地说:“唐朝之所以有藩镇割据,是因为安史之乱。还有门阀,有节度使,中央政府不能集权统治。军政财权拢于一身,京城兵力不足。试问张相公,我朝改了多少弊端?陛下,臣一路北上,这几年在陛下统治下,国家虽时有灾难,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但总体而言,国泰民安,民也不怨,为什么陛下不可以做得更好一点?陛下是君,是父,是太阳。为什么人们敬爱太阳,是太阳均匀的将阳光普照在这片大地。京城的百姓享受到太阳的温暖,两浙江东河南河北,岭南西川,京城的百姓是你的子民,陕西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就是你不将他们当成子民,西夏起始之初仅有夏州之地,后来拥有灵州,再后来拥有河西走廊,回鹘等蕃地。这种扩张速度继续下去,再拥人西北,请问陛下,京城还能不能保住?陛下三思。”

    张士逊又喝道:“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郑朗无奈了,这不是才华的问题,还有一个资历问题,张士逊一定要咬住这个话题不放,自己拿张士逊有什么办法。于是说道:“十天吧。”

    ……

    知日如同以前一样高洁,脸上端正庄严,外面一件月白色僧衣更显得他脱尘出俗。

    但郑朗到来,知日还是很高兴,合什道:“是那阵春风将郑施主吹来?”

    “非春风,是俗风恶风,想到你这里喝喝茶,散一散俗气恶气。”

    “难怪我老远就闻到好大的酸气,可此时来茶无好茶,水无好水,恐怕让你失望了。”

    “无妨,我带了茶过来。”郑朗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又说道:“还有九本琴谱,时间忙,心中有一些曲子,来不及写了,只写了九本,本来想交给你师弟的,可他除了那次辨佛会前来劝我收手外,以后再也没有来过。只好便宜你。”

    “师弟来信与我说过,同是佛门弟子,一再央求,他也迫于无奈。”

    “此事则罢,除了十恶不赦的僧尼,其他的僧尼我也未抱什么其他的想法。官员贪官位,大户贪财产,有的僧尼为过得更好一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虽然我看不惯,却能理解。但是佛门弟子沾到宗教与神权,不大好处理。临江寺出了那么大案子,我在太平州为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居然有许多百姓对我阻拦。故此我用了一些手段。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那就好,琴谱呢?”

    “大和尚,你还贪心,看样子,你这一辈子休想有好修行哪。”

    “非是贪,小乘度己,大乘度世,何尝没有执着之念?一切看开,看淡,只要不害人不害己,管他死后能悟得不悟得。”知日淡淡说道。

    “恭贺大和尚,几年过去,大和尚心境比原先高了很多。”郑朗说道。然后解开小包,将琴谱递给他,又递给他一袋茶叶,不是狮峰下的龙井茶,而是正宗龙井边上产的龙井茶。

    然而郑朗再三品尝后,除了狮峰龙井外,其他的龙井确实不及建州茶。

    思索半晌,才想到真正的原因。

    龙井茶香贻甘甜,最适合用来做炒茶,现在宋代茶是蒸后做茶饼,有一个半发酵过程。所以无论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龙井,或者碧螺春、六安瓜子片、黄山毛峰,都不及福建武夷山的茶。

    气候地理造成的结果,本来武夷山就是有名的乌龙茶产地。

    但也不是俗物。

    知日说道:“郑施主,要不要听琴?”

    “心烦,不想听,喝茶吧。”郑朗道。仅看着知日烹茶的动作,心也能静许多。

    “为何烦恼?”

    “很多事看到结果,却无法改变,所以郁闷。”

    知日笑了一笑,虽他喊郑朗为施主,其实郑朗算是他半个徒弟,这些年狠狠地做了一些大事。知日也感到光荣。但是郑朗地位正处在尴尬的时候。郑朗立下许多功劳,因为岁数年青,朝廷已经授予太子宾客之职,再想升迁,很困难了。不过这些功迹再加上学问,一本新中庸,造成想贬他也很难。那怕他将朝堂上所有大佬得罪完了,这几年也不敢贬他。不是为了国家经济,仅是民间风评就没有官员敢轻易动郑朗。

    可想做下更大的大事业,这个挂名的太子宾客还远远不够。

    知日微微一笑,茶已滚,去沫沏茶,从容说道:“郑大郎,凡事尽了心,心就会安。如诸葛武候,受先主所托,鞠躬尽瘁,可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一死,后蜀成了什么样子?”

    “留作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俗,太俗。”

    “好茶,好茶。”

    “不是好茶,过了一冬,再好的茶也会有腐味。我又用了雪水,但还是不比活泉水甘甜。茶不好,水不好,怎来好茶?”

    “大和尚,要么随我去杭州呆上一段时间,有好茶,还有好水,吃上几个月再回来如何?”

    “大和尚也成了老和尚,懒得动弹。已经执迷于琴道不拨,着了下乘,再为吃一口好茶,去那么远的地方求,更是执迷不悟,不去不去。”

    “随你,要么我回去后托人带几饼好茶给你,但水带不来了。”

    “随缘吧。你也要随缘。”

    知日机警的在劝郑朗,能力有大有小,只要尽了自己的力量,也就尽了自己的职责,一切随缘,不必自责。

    其实郑朗来找大和尚喝茶,这时代说是静心,换后来的说法,也是一次心理医疗。

    忽然一阵北风吹来,天空中飘下几朵雪花。

    古怪的寒冷天气,正是大寒的天气,元昊才放胆发起这场战争。可这场雪,又救了延州城,甚至挽救了西北的局势。望着阴沉的天空,郑朗说道:“难道这是天意?”

    延州在正月又降了一场大雪,但在京城,雪很小,落地即融,妩媚消魂得若南方的那些山,那些水,那些小桥。

    天又晴了,郑朗呆在客栈里看书,话不投机半句多,赵祯让他参与军机事务,却屡次被郑朗回绝,现在不参与,十日之期后参与。

    赵祯又让小黄门找到郑朗,说让他进宫商讨蔗糖作坊的事。

    郑朗还是不急,来京城要办很多事,然而顶撞了张士逊,这些大佬心中有些不快,所以挪了下来,只要再过几天,西北军报呈奏上来,自己就有说话的权利。

    但赵祯喊到了,不好不去。

    又进了宫。

    这次没有看到苗贵妃,而是看到另一个青年妇人,相貌中姿,眉毛扬起,略有些英气。

    也是第一次看到,但能看衣冠,郑朗说道:“见过陛下,见过皇后。”

    “坐,你的娘子回娘家去了,不然皇后想邀请她进宫一叙。”赵祯说道。知道郑朗这几年进了一些谏,自己没有落实,如今造成一些严重后果,郑朗心中不平,说了这句话,以示亲近安抚。然后赵祯又乐了起来,郑朗到底岁数小,几天来居然象孩子似的在赌气。又说道:“郑卿,坐。”

    郑朗坐下,看着赵祉与曹皇后。曹氏肯定不是恐龙,但长相绝对是中姿,心中幽叹一声。大臣选曹氏入宫,郑朗并不反对,不是曹家的人,不是中姿,又不知道被大臣折腾成什么样子。

    但这种相貌,赵祉肯定不喜,说实话,还不及枉死的郭氏。

    若不是如此,以曹氏的身体素质,以她的年龄,绝对不会生下一个早死的婴儿。然而赵祯愿意同她圆房,还要不断的“高素质”圆房么?

    赵祉肯定不知道郑朗脑海里有这么多龌龊的念头,说道:“朕喊你进宫,有数事商议。”

    肯定不是仅为了蔗糖作坊,郑朗苦笑:“请陛下吩咐。”

    “为什么你说十天?”郑朗说了一个十天后,再不发一言,活活将张士逊气死。

    “陛下,元旦来临,我朝边防将士松懈,天气又冷。过了这段时间西北平安无事,那么我就猜错了。如果我猜对了,范雍重视我的意见,此时一定会将那些投奔的羌人往后方安置,也会出现混乱,朝廷必有奏折进京。”

    赵祯点了一下头。

    有奏折进京,只说了将投奔的羌人安置到金明三十六寨,贺真求和,随后就没有消息传来。这有一个时间差,不是紧急军务,从西北到京城,也需要数天时间。郑朗刚进京城的时候,贺真求和的消息才抵达京城。

    郑朗继续说道:“臣没有听说,也没有听诸位宰相以及陛下说过,说明臣的奏折范雍并没有重视。即便重视,若臣猜对的话,元昊也不会坐视安插到金明寨的奸细转移到后方,那么必然会发起突然袭击。范雍没有重视,马上天气回暖,对我朝将士有利,更要发生战争。所以臣说十天时间。”

    “你说西北开战了?”

    “陛下,是。”

    “会有何结果?”

    “臣说陛下是太阳,虽然这轮太阳做得还不够很好,终是仁君,许多百姓对这个国家没有失望。百姓不失望,将士也不会失望。因此结果臣想会是虽败犹荣。”

    “朕不解。”

    “范雍会误国,延州除了金明寨的将士外,真正将士数量不足,所以必败,可虽败,元昊也只能获得一场惨胜。”

    “为何?”

    “陛下,再过几天吧,臣只是猜测,只有过了几天,有了确凿的消息后,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商议。”

    赵祯站起来踱来踱去。

    郑朗从容地说道:“也许臣想法是错误的,但不管是什么理由,就是不同意夏竦组建训练土军,也不能用霍去病、李靖等名将做为理由。华夏几千年,象这种名将又出过几个?况且我朝的士兵战斗力可及汉唐最巅峰时间的精兵悍卒?国家这几年多灾多难,又有西北兵患,危机重重。只有上下一心,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可是臣看到的是孔道辅等人排挤武将,说王德用象太祖陛下。凭借王德用抢亲之举,他能及太祖陛下?因为孔道辅不附己,张士逊相公用计,使陛下对孔道辅生恶,罢贬孔道辅,将孔道辅活活气死。这是朝争,想要在京城站着脚,必然有争斗,这成了华夏几千年文明的传统。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也许臣某一天也要投入这种尘俗中。”

    说得很直接,赵祯只好再次苦笑。

    郑朗说得似乎有理,可谁敢用武将?不但是张士逊,自己也不敢用。

    之所以罢王德用,还有另一层原因,他呆在西府太久了,所以自己才默认的。

    不过没必要向郑朗解释。

    郑朗继续说:“这是度,避免不了,但法是不能不顾国家,杨偕之进谏,是不顾国家的争斗。夏竦的品德不及杨偕等人,然而臣观去年的邸报,上书的数人当中,唯有夏竦对西北的认识最为清醒。如果不顾国家利益,只要自己反感的就要打倒,非是进谏,而是一种很严重的戾气。这种后果有可能比郭劝之举更严重。”

    “朕明白了。”

    “陛下,西北的局势是猜测,再过几天,等到西北奏折进京,才能做决定。陛下让臣进宫谨见,除这个问题外,还提了蔗糖的作坊……”

    “你说说。”

    “如臣猜得不错,自此以后西北战火将会不休,国库这几年多灾多害,很是空虚,想要应付西北的军事消耗,无非有几条途径,节减开支。想要节省开支,节约内宫开支远远不够的,只有改革冗兵与冗官。然而战争打响,不是冗兵,反而需要更多的兵员与官员。”

    “是啊。”

    “那么只有加税,只要陛下想加税,上面加一成税,摊到百姓头上最少加了五成税。”少年时郑朗反复也与赵祯说过这件事,但郑朗离开时间长了,赵祯自己发生的事情也多,大多数淡忘,如今再次提起来,赵祯黯然点头。

    此时的赵祯绝不会愤怒,如郑朗所说,那一朝那一代都有,宋朝在厚养官员的状态下,算是比较好的。

    更不会指望每一个官员都有郑朗的能耐,这几年郑朗在下面搞出许多事,为什么没有大臣敢反对,因为搞出名堂,各种税务钱粮,恐怕为朝廷带来一千多万贯的收益。

    钱挣得多,花得也多,朝廷国库还是很紧张,不会多出一千多万贯。所以有的大臣也会想到一个问题,没有郑朗替朝廷挣来这么多钱粮,会是什么样状况?

    赵祯眼神柔和起来,说道:“这几年,你也辛苦了。”

    “论辛苦,陛下才是最辛苦,”郑朗叹息道,小魔女在他身上撒了尿,换了赵祯穿的便衣,穿回去崔娴与杏儿都不相信,一个皇帝怎么穿这种衣服。又徐徐说道:“陛下,所以最好不要加税,平安监的契股能为朝廷敛一部分财,但不是时候,可是蔗糖紧俏,臣听闻契丹人与倭奴国人也产生了兴趣,所以臣认为可以放一放。也不能放开太多,否则供大于求,损害契股的利益,也损害朝廷的利益,臣认为在遂宁与杭州再设两监足矣。以后根据情况再作调控。到秋后再放开一部分平安监的契股,虽不能满足西北的军费,但能缓解一部分燃眉之急。”

    “朕准奏。”赵祯道。

    但是郑朗很怀疑,如今蔗糖作坊不归他管理,垂涎的人多,其中有许多权贵必然参与,那么必然会有很多黑幕。因此郑朗怀疑能替朝廷敛多少正当的收入。不过战争一旦打响,朝廷逼迫之下,虽有黑幕,不会很严重。

    既然说了这件事,郑朗索性将这次进京要说的事,全部说出。又说:“臣想请杭州的茶法采用通商法。”

    怕赵祯不懂,郑朗说了茶法的关健。

    一开始朝廷实施买扑制,也不能说是错误的。盐酒茶矾香除了香之外,全部是民用物资,家家户户离不开的,所以必须精英集团支持,才能实施下去。买扑制作用之一。

    西北与北方用兵,不象东京有大运河与汴河之利,运输困难,运费高昂,若是全部官营,以官府的效率与贪墨,朝廷会产生巨大的亏空。用买扑制交给商人自己解决,朝廷通过交引控制,在开始之初是起良性作用的。

    但与郑朗的那种联营不同,那是通过市场作调剂,供大于求,出现亏损,求大于供,会出现盈利。这是通过专营与武力律法强行控制的商业,故产生许多弊端。

    终端是西北与北方的物资,粮食是陈粮烂娘,这是结果之一。起端是大户大商人得利,中小户与中小商人破产。

    想解决也不是很难,西北实施王安石的市易法!

    争议太多了,西北也不是他操神的地方。郑朗未说,只说起端与茶法。实施通商法,朝廷利润会下降,不能想得那么乐观,可会比眼下的茶法为朝廷带来的实利多。又归于各州府商税收入,节约部分官吏。全国性的通商法,郑朗怕麻烦,还是没有说。只说杭州。

    一旦杭州实施通商法,会给杭州中小商人与茶户带来实利,是市场决定价格,而不是朝廷与大商人决定价格,缺价会扬,多价会跌,总之肯定茶户收入也会提高。损害的是参与的大商人与大户人家、豪强。

    但在杭州不是很困难,大多数会因为蔗糖作坊与平安监,与朝廷捆绑,虽略有不满,但不会有很大的怨言。又是大势所趋,毕竟因为市舶司交易量增加,茶叶大量出口,早迟要找出一个解决之道。

    郑朗从头到尾将利害关系一一做了解讲。

    说了茶法,更多的讲了买扑制,以及盐酒茶矾的种种利害关系。

    赵祯的老师很多,包括夏竦、张士逊,但他们不会向赵祯讲解这个。

    郑朗的讲述,赵祯眉头跳了跳,几次出现心领神会的表情。

    但不仅是这三件事,还有海外的供给点。

    郑朗拿出一幅地图,秋后还有数矿,不仅是吕宋群岛,还有东南诸岛,一直到大洋洲,这是无奈了。往西诸岛因为航海发达,文明也提了上来,当地有比较先进的大小国家,倭奴国两矿让郑朗感到头痛,更不想触动这些国家。

    所以必须要设定供给点,不仅提供供给,还有一个作用,提供大量的避风港口。海上多风暴,大风暴来临时,离港口近,船只及时赶入港口,就能增加一份生机。

    韩琦回京后也向赵祯说过,但赵祯脸上犹豫不决:“郑卿,此事再作商议。”

    郑朗说了第五件事,免役法。

    继续在杭州推行免役法。

    不象全国推广,仅是杭州一处。

    赵祯终于忍不住说道:“郑卿,若是全国执行免役法如何?”

    看到太平州执行免役法带来的好处,已经有十几个知州上书提及此事。

    郑朗摇头,道:“陛下,此事不能急,国库紧张,一旦全国推及免役法,必然成为国家敛财工具。各州贫富不均,民俗不一,如陕西各州多弓箭手,一旦用免役法代替,将会给百姓增加多少税务?想在全国推广,只有一个办法,朝廷必须持公平之心,用东边富裕的州府节约下来的财富补充西边贫困州府,百姓才不会怨愤,这会很麻烦。而且各州节余多少,补充多少,又不好估计。陛下,此事非能急也。臣几年前临离开京城时,陛下说,代朕看一看江南。所以臣这是特例,看看在数州实施结果如何,再渐渐普及。”

    “会有什么麻烦?”

    “麻烦很多,”郑朗一一将王安石实施免役法产生的纠纷说出来。

    说到底,其中一半纠纷,是王安石将免役法定位在替国家敛财上造成的。可眼下要打仗了,一旦全部实施,必然也会成为敛财工具。失去了公正之心,就会给保守与失去利益的大部分士大夫集团与精英攻击借口。

    “好难。”

    “陛下,一项国政,甚至陛下的一言一行,都能让全国震动,怎能不麻烦呢?臣只要一州一府上做了一些实事,还给了他们敛财的机会,却闹出这么多风波。何况是全国。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陛下有心,阳光会真正的普照天下。”郑朗说完最后一句,离宫告辞。

    ……

    时光过得很快,眨眼到了正月二十八。

    中书省院内的柳树开始绽放出一小点一小点鹅黄的绿叶。

    张士逊在喝着茶,看着窗外初春的明媚春光,向身后的宋庠问道:“今天是第十天了吧?”

    宋庠点头。

    张士逊眼中闪过一道诡奇的眼神。

    郑朗骂皇帝不要紧,有许多后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骂皇帝以博清名,但居然敢连自己在内东西两府所有宰相都骂了进去。使张士逊怒火冲天。

    这几年王曾李迪王曙等人先后死去,吕夷简下放,张士逊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鼓。他的野心也在膨胀,似乎这一年多来,他在相位上做的事勉强也算合格,所以人格产生分裂,不但打压了孔道辅,郑朗说的那番话也让他大为不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郑朗说十天,那就给他十天时间。

    一盏茶喝完,张士逊说道:“伯庠,你起草一道奏折,弹劾郑朗。”

    “弹劾郑朗?”宋庠狐疑地问。

    “说他妖言惑众,破坏祖宗法制。”张士逊冷冷地说道。

    他气郑朗的不仅不给他面子,要知道郑朗能让赵祯授太子宾客之职,还是自己默认的,否则有这么年轻的太子宾客么?既然不识相,那也不用客气了。

    宋庠还在怀疑,对郑朗他也略有不悦,不过值得东府两相来弹劾么?

    就算西北没有郑朗说的危害大,也要增加军费,平安监的作用无可替代,两位宰相弹劾郑朗,意味着要么郑朗换州府,要么两位宰相下台。后者可能性很小,可谁去替代郑朗?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衙役进来禀报:“张相公,宋相公,延州急报。”

    一声脆响。

    张士逊手中的建窑黑瓷茶杯丢在地上,溅起一道道乌黑的凶光。

    章得象皱眉道:“让他进来。”

    将延州的探子带进来,是急报,用最快的马赶来,探子头上一头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元昊入侵延州,刘平、石元孙将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