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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安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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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查无此人。”

    冰冷的女声从光脑里传出来,罗伊不死心地再次输入父母的通讯号,得到的依旧是“查无此人”的回复。

    罗伊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对于亲人的死依旧不敢相信。

    莱昂里奇家族的光脑都是特别定制的,一旦主人死亡,跟光脑绑定的通讯号也会自动消失。

    罗伊双手捂住眼睛,涌出的眼泪将手心打湿。身上的疼痛,光脑的回答,褴褛的衣衫,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不停的回想起蓝袋星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星舰和飞行器被炸毁,保护自己的佣兵们血光四溅,海盗活捉的同伴们经受严刑拷打被逼问自己的下落。

    “他们都不知道罗伊的去向,要不要……”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送他们去见上帝吧!”

    “不要杀我!我能让家里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只要你放了我!”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少年们的哀求声戛然而止,看起来像是海盗首领的大胡子摸了摸有些发热的粒子枪,对地上的几滩灰烬不屑一顾。

    “都仔细点搜,别把莱昂家那小兔崽子放跑了。现在他可是莱昂家族仅剩的活人,要是咱们斩草除根做的干净,还怕大人不给我们更多的好处吗?”

    “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我们可以向大人要一块白鹭星座的地盘,我可再也不想生活在黑暗星域那鬼地方了。”

    “对!我们一定要争取到地盘!”

    三日前罗伊躲在积雪里的鉴证了海盗的暴行,同时也知道了远在帝都星的家人惨死的噩耗。

    莱昂里奇家族虽然位列上流贵族,但是从来不参与政治斗争,家族里的人都致力于发展家族产业,乐善好施……

    到底是哪里来的深仇大恨让人如此针对莱昂家族,甚至不惜冒着叛国的危险勾结黑暗星域的海盗要赶尽杀绝?

    想起自己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们,罗伊咬牙在光脑里植入一段自毁程序。

    他不确定光脑里有没有被植入追踪病毒,以防万一,他只能亲手斩断跟以前的一切联系。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他没有了高贵的身份,不能动用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财产,也无法同任何熟人取得联系……

    “红、胡、子、海、盗。”罗伊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念道,“还有背后指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

    处理好报废的光脑和身上伤口,罗伊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防暴室的大门。因为觉醒向导基因的缘故,他能用精神力探测到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生物。

    往上追溯五代,莱昂家族都没有人觉醒过哨兵或者向导,所以自认为没有特殊基因的族人从来都不关注哨兵向导的事,一心发展事业。

    但作为一个中等贵族学院毕业的优等生,关于向导的基本常识罗伊还是有的。

    他知道刚觉醒的向导会很虚弱,刚刚开辟的精神世界会被周围生物的思维侵染,同时身上会散发出向导信息素引诱附近的哨兵来捕猎自己。

    然而以上状况统统没有在他身上出现,罗伊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正常,会不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危害,不过向导的精神领域给他逃命带来极大好处,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出于向导的本能,罗伊无师自通地领悟了控制精神力的技巧,他刚觉醒不久又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向导教育,探测周围环境时伸出的精神触手有些生涩。

    折腾了足足五分钟,罗伊才确定早些时候还在防空洞外层避难的那十几个人已经离去,这才放心的趴到上层,离开防空洞。

    防空洞的大门一打开,展现在罗伊眼前的是与他过去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的画面——只有五六层楼高的砖瓦建筑,停在街边冒着黑烟的轿车,还有这些耳廓圆润的原住民。

    罗伊摸了摸自己冒尖的耳廓,这是拥有贵族血统的标志,不过他不能露出来让别人察觉他的与众不同。

    因为眼前的一切无意不提醒着罗伊,这,是一个很落后的星球,他,正在逃命。

    “来人啊,谁来救救我的儿子。”满头鲜血的妇人跪坐在路边,一边哭喊一边徒手挖掘着废墟。

    一截惨白的手臂从废墟里露出来,那大概是他的儿子,只不过是尸体。即使这样,妇人依旧不愿相信事实,只想着快些解救儿子。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到?马尔斯,你坚持住,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警察呢?官员呢?那些黑暗星域的恶魔离开了吗?”

    废墟上充斥着各种恸哭,唾骂与哀求,罗伊木然地走在残垣断壁之间,听着,看着。

    他知道他们遭受的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可是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多余的愧疚与悲伤。只要他能活下去,一定会替家人,还有替这些无辜受牵连的人报仇。

    从他鼓起勇气在佣兵团长的保护下突围的那一刻,他就走上了一条与锦衣玉食,安逸舒适截然不同的道路。

    当他成功凭借着一架残破的飞行器在这颗灰突突的星球上降落,于他是新生,于这颗星球却是噩运。

    浑身灰土和血迹的罗伊混在难民中并不起眼,他盯着不远处一座建筑上插着的帝国旗帜,思绪慢慢飘远。

    冷静下来之后,罗伊回想起许多不寻常的细节。比如说刚到蓝袋星的那天,劳伦斯就接到家里的来讯,说是他被美雅军团第十二军破格招录,需要立刻返回帝都星进行集训。

    比如说科特迪瓦也被家里以“族长病逝,回家吊唁”为由急召过几次,但是科特迪瓦天生叛逆,被骚扰烦了直接跟帝都那边断了通讯。

    然而这一次的任性换来的却是永远的诀别。

    罗伊忘记不了科特迪瓦驾驶属于他的机甲,被海盗的能量弹轰炸到四分五裂的画面。

    如果不是科特迪瓦一时兴起跟他交换了机甲,那么当时死去的就是他。

    就在罗伊愣在原地的时候,一个身着蓝色警服的男人急匆匆地爬到一堵塌了一半的石墙上,拿着扩音器喊道:“海盗已经被及时赶到的边境护卫队消灭!请大家不要慌张!救援队伍马上就要到了!”

    “天呐,是边境护卫队救了我们!感谢上帝。”

    “太好了,只要边境护卫队在我们就是安全的。”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罗伊闻言低头冷冷的嗤笑一声。

    自己昏睡两天海盗就轰炸了两天,小镇上的人肯定已经死了十之八|九,就这样还叫“及时赶到”?如果不是地方军放任,红胡子海盗那些乌合之众能蹦跶这么久?

    而且为什么不是击退而是消灭?怎么看怎么像借刀杀人之后又杀人灭口。

    不怪罗伊多疑,在启程来蓝袋星之前他小叔就给他普及过狮鹫星座的情况。

    狮鹫星座边境护卫队是海伦殿下亲自训练出的号称“帝国之盾”的精锐之师,二十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那为何偏偏在他到来之后就被红胡子海盗突破了狮鹫星座的边境线?

    也许这是巧合,但是想到从海盗口中听到的所谓的“大人”,罗伊便将海伦殿下列入了可疑名单。

    要说边境地区谁的权利最大,大到能将领土划分给别人,那当然要数当今女帝最信任的嫡亲侄子海伦殿下了。

    “嘿,小子,你受伤了吧,快去中心医院找护士给你包扎一下,要是感染可就有的受了。”

    热心的警察在安抚好群众后才注意到罗伊这个有些过于淡定的少年,只当他年纪太小被吓傻了,便好心过来重复提醒。

    “中心医院旁边设置了难民安置点,你包扎好之后只要到相关人员那里登记就可以到安置点休息。”

    “我……”罗伊刚想问中心医院在哪里,随即反应过来暴露自己不是本土人的事实对自己是很不利的,改口道:“我,我在洞里躲了几天,有点分不清方向。”

    警察不在意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人流:“喏,跟着他们走,中心医院没有被炸弹波及,最高的有蓝色六芒星标志的建筑就是。”

    罗伊应了一声,便跟着人流朝中心医院走去。

    虽然中间有点小波折,不过罗伊还是凭借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情况下混进了安置点。

    一级文明跟三级文明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之别,罗伊成功混入安置点后,便默默的观察起本土居民的一举一动,认真辨别着各种事物的用途。

    渐渐的,他从别人的闲聊中得知这颗星球叫萨普拉星,萨普拉星的主要能源是电能,萨普拉星人通常使用一种叫手机的通讯工具。

    默默将有用的信息记在心里,罗伊开始了他的难民生涯。

    *****

    刚开始的时候,安置点鱼龙混杂,经常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发生打架斗殴,直到第三天上级部门拨的救济物资成功抵达,地方部门又加派警力维持秩序将难民们按综合情况隔离安置,混乱的治安这才有所改善。

    此时,罗伊正坐在帐篷里啃着干涩的压缩饼干,啃一口就着喝一口矿泉水才能咽下去。

    他对面的青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瞪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恶事。这个青年就是刚觉醒不久,恰好被分配到跟罗伊同一个帐篷做室友的拉加。

    “安德烈·查尔斯?15岁?跟父母一起住在塔门路113号?你这是逗我玩呢还是逗我玩呢?”

    拉加气呼呼的拍了拍手中的登记表:“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塔门路还有113号!哦,我没记错的话塔门路112号旁边有家疯人院,你特么不会是从那跑出来的吧?但是人家疯人院是属于重紫花街区的,人门牌号上写着呢。”

    安置点昨天晚上下达了一道人口调查的命令,说是上级怀疑难民中混有海盗,要求每个人都填一份登记表用来核实身份,可疑人员将会被警方逮捕,同一个帐篷的人要互相监督,否则等罪并罚。

    “我说过我失忆了,我被天上掉下来的广告牌砸中了脑袋。”

    拉加头疼的抓了抓头发,他神经虽然粗,但人并不傻:“失忆了你还能那么顺溜的给自己编一套身世连甚至连家庭住址都弄详细了?失忆难道连常识都丢了?你连手机都不会用!还对着手机说话让他开机!要是手机那么高端他还叫手机?叫脑机得了!”

    罗伊是贵族,又是家里的宝贝,从小到大哪里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已经变成一个一穷二白的流民,要学会适应眼前的一切。

    将小表妹做错事被发现后对家里人认错装可怜的画面在脑海里演习一遍,罗伊忧郁的低下头,连压缩饼干都不吃了。

    “我,我只是怕被赶出去。我错了,我不该说谎,其实我是从第三区逃难来的。”

    罗伊酝酿几秒,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抓住拉加的裤腿:“我是个被小偷团伙收养的孤儿,我八岁以后就被老大指使着去偷东西。就在前一段时间,我偷了一样不该偷的东西被人抓到了,那些人要打断我的腿,把我关到传送舱扔到黑暗星域!”

    拉加听到这里,已经相信大半。

    萨普拉星球按照经济发达的程度分为十二个区,一区是最贫穷秩序最混乱的,二区也不遑多让,三区最有特色的就是小偷文明,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五是小偷,今天你偷我,明天我偷你,简直跟玩儿似的。

    这些小偷在第三区技术练到家了就会找机会往上面的区走,整个萨普拉星球手法娴熟的惯偷十有八|九都是从第三区出来的。

    “我拼尽全力逃到第六区,没有了老大的控制,我已经改过自新不想再偷东西。我身无分文的在第六区流浪了三天,即使肚子很饿我也没有再偷东西。”

    “我现在饿了三天三夜,如果因为登记表的原因被赶出去……呜呜呜呜呜……我不想被送到警局,那些警察好可怕,我十岁的时候被警察打断过两根肋骨呜呜呜呜呜……”

    罗伊越说越伤心,哭得也越来越狠,拉加听了也于心不忍,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想还是帮个忙把登记表的事情糊弄过去吧,这孩子怎么看都跟穷凶极恶的海盗扯不上一丁点儿关系。

    于是在罗伊唱作俱佳的表演下,一份借了别人身份的登记表就这样被送上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罗伊口中那串坎坷的身世,不过是他仗着精神力强从隔壁帐篷的某个少年脑海中探查到的真实经历。

    要知道人的脑部和精神是世界上最为神秘的存在,轻而易举探取别人的记忆简直闻所未闻。此时对向导能力没有深入了解过的罗伊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多么特别,如果公之于众,又会引发多少人的震惊与嫉妒。